混亂之中,蕭偌莫名想起嶽慧茹曾經說的那一句。
“……我一見到皇上就害怕,還有皇上身邊的那隻白狼,站起來比我都高,我總覺得它能一口把我咬死。”
說話時嶽慧茹滿眼恐懼,彼時蕭偌並未深思,隻以為對方形容的白狼多有誇張的部分。
皇宮西苑的確有百獸園的存在,養在園裡的狼群有專人負責馴養,偶爾出來放風也算正常。
然而任是蕭偌想破頭也想不到,皇帝陛下居然真的敢將這樣一頭體型龐大的荒原狼直接放進禦書房裡。
其他大臣都不上書抗議的嗎?
不,或許他們曾經抗議過,不過都被皇上當成耳旁風罷了。
虞澤兮卻沒有注意到蕭偌的心思百轉,隻感覺這人身子很輕,細白的手腕牢牢圈在他的肩膀上麵,圓睜的眸子裡滿是驚慌神色。
“你怕狼?”虞澤兮表情淡定,任由蕭偌攀在自己身上。
何止是害怕。
蕭偌知道此刻應當鬆手,可是距離不過半步的白狼讓他根本就不敢將人放開,反而抱得更緊。
蕭偌幼年時曾經被家中的獵狗驚嚇過,高燒了一場,病好之後便落下毛病,但凡見到長毛的動物都會忍不住害怕。
家裡母親養的狸花貓他見了尚且要繞著走,更何況這樣一頭巨狼。
他沒有高呼救命,已經是費了全身的力氣了。
“求皇上,能不能叫它走遠一些。”蕭偌抖著嗓音道。
麵前的白狼好奇仰著頭,抬起前爪,幾次試探著想要上前,蕭偌心臟狂跳,感覺已經快要暈死過去了。
啊啊啊啊啊啊!
早知道禦書房裡有這種東西,他就算抗旨不遵也不會跑來作畫。
像是看夠了他受驚的表情,虞澤兮終於揮手叫白狼離開,輕聲解釋道。
“它叫桑塔,北梁語裡是雲朵的意思,性情很溫和,不會傷人。”
“嗯。”蕭偌沒仔細聽他在說什麼,眼見白狼已經離開,終於鬆了口氣。
等到心情平複下來,蕭偌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剛剛做了何事,連忙放開手請罪。
“臣,臣失儀了,求皇上恕罪。”
“無妨,”虞澤兮將他拉起來,察覺到他手指已經變得冰涼,語氣頓時柔和了許多,“你今日也累了,先回去歇息吧。”
蕭偌如蒙大赦,也顧不上再多說什麼了,再次告罪後便迅速離開,連筆墨和畫紙都忘了拿。
目送蕭偌跑遠的背影,董敘湊上前來,語氣疑惑道。
“皇上,都已經這個時辰了,為何不索性留蕭公子在紫宸宮用膳。”
“不急,”虞澤兮淡聲道,收起方才的溫和表情,從畫紙裡取出一幅遞給董敘,“……找人將這張畫裝裱起來。”
“是。”董公公接過畫紙,才發現正是蕭偌先前自稱畫壞的那張肖像。
紫宸宮外,鈴冬小心將蕭偌扶住,奇怪他臉色為何一陣紅一陣白。
“公子怎麼了,可是遇到什麼事了。”
“一頭狼。”蕭偌有氣無力道。
“啊,那頭白狼?”鈴冬慌忙左顧右盼,“在哪兒呢,不會就在這附近吧。”
“應該已經走了。”蕭偌擦了擦頭頂上的汗。
最初的恐懼退去,另一種更加古怪的感覺反而慢慢爬上心頭。
不對。
蕭偌在心底搖頭,他一定是被嚇糊塗了,所以才會產生皇上將他抱得很緊,似乎對他很溫柔的錯覺。
第二日並沒有傳來讓他到禦書房作畫的旨意,太後依舊在小佛堂內禮佛,蕭偌在康仁宮打了個轉便回來了。
晌午歇了片刻,和邱公公打聽了宮裡兩位畫師的去向,便在侍衛的引領下去了外朝慶和殿內。
父親宣寧侯作為天樞衛總指揮使,偶爾會在外朝幾座宮殿附近巡視。
蕭偌原本還期盼著能有機會和對方見上一麵,可惜等了許久也沒看到宣寧侯的身影,便也隻能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