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護送(1 / 2)

權臣嬌寵掌上珠 酒時醒 10561 字 4個月前

第九章

見了舒衡這一麵,常念更沒有什麼精神了,乏力軟綿的身子哪兒也不想去,隻想立時就躺上瓊安殿軟乎乎的曇花小榻,再叫春笙給她熬煮一碗甜豆粥來,甜津津的粥,再配上那纏.綿婉轉的話本故事,豈不美哉?

今夜宴席,她也算露過麵。

於是常念差夏樟回萬壽殿傳一聲,隻道她不勝酒力,先退下了。自己則與春笙轉道回了瓊安殿。

此時,萬壽殿宴席正盛。

歌舞畢,戲台子便搭了起來,江南來的名角兒唱的正是常念寫的那出《天倫之樂》。戲如其名,內容大致說的是兩位母親及其兒女的一生,過程雖多曲折多磋磨,十分催淚,當然,結局仍是喜聞樂見的圓滿,戲中最為津津樂道便是傳達出的懲惡揚善的大義。

兩位母親一善一惡,教育出的子女也截然不同,行惡者,自食惡果,揚善者,得上蒼垂憐。

在座好些生育了子女的夫人都感動得涕淚連連,徐皇後也頗為真情實意地拿帕子抹了淚。

隻有她身後的嬤嬤知曉,那帕子到底沾了多少蒜汁。

大戲唱完,皇帝心裡頭大為動容,感慨道:“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他看了看坐在右側的虞妃,本以為是深有同感,不料卻是對上一雙看似平靜而含著審視的雙眼。

好似在質問他:你摸著你的良心說,可對得起“愛子”這句話。

皇帝微怔,匆匆收回視線,若無其事地端起酒杯飲儘大口酒。

今日是皇後生辰,按理說皇帝該留宿長春宮的。然宴席結束後,皇帝的人雖與徐皇後回了宮安置,心思卻全然停留在虞妃那樣複雜的眼神上,翻來覆去到了半夜,還是披了件外衣起身,兜兜轉轉,又繞到永樂宮門口。

守夜的小太監瞧見皇帝,瞌睡蟲立時消失個一乾二淨,恭恭敬敬開門,又急忙要去通傳,被皇帝攔下。

皇帝有些疲憊地擺擺手,自己走了進去。

夜色無邊,唯有宮殿的窗扇泛出昏黃的燈光,內外伺候的宮人都歇下了,到了殿內,他不言一語,靜靜倚在屏風旁,看梳妝台前銅鏡倒映出的女人。

那是一雙天生的含情眼,盈盈望過來時,繾綣溫柔隻漾著一人,這深宮充斥著利欲權勢,再純淨的人進來待久了,眼底難免會染上幾分雜色,好似皇後,好似淑妃,又好似趙才人……許多事情,皇帝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隻有虞兒那雙眼,一如二十多年前那般,一顧傾心,一顧生欲。

這一刻的皇帝,更像是一個普通男人。

他著一身單衣,續著不長的胡須,雙鬢隱有白發,年過半載歲數,兒女雙全,可終究是老了,想要的始終未曾真正得到。

“皇上?”虞妃從鏡子裡瞧見皇帝,不由得愣了一下,轉身問道:“這會子您不是該在長春宮歇下了?”

皇帝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走到虞妃身後,替她拔.下發髻上的簪子,淡淡道:“睡不著,朕過來瞧瞧你。”

虞妃隻望了他一眼,便起身,按著他的肩膀在繡凳坐下,手未抽開,力道不輕不重地揉.捏起來。

皇帝酸痛的肩膀頓感舒朗,一時愜意得眯了眯眼。

今日靶場那一箭,誠如徐皇後那番擔憂說辭,風光倒是風光了,可也真真是快要了他半條老命!

偏這時候肩膀上的力道倏的一重,皇帝“哎喲”一聲,忙道:“輕點,輕點。”

虞妃冷哼一聲,力道慢慢輕了下去:“你說你,一大把年紀了,還跟孩子較什麼勁?”

皇帝笑笑:“朕百步穿楊那時候,寧遠侯那臭小子還不知道在哪吃奶呢!”

虞妃懶的回他這話。

皇帝卻也不生氣,反而絮絮叨叨說起當年英雄偉跡。

要說為何同樣一件事,靶場上皇後句句懇切擔憂卻還是遭皇帝冷眼忽視,而虞妃使使小性子,甚至不搭理皇帝,仍舊得皇帝歡心呢?

皇帝本就偏愛虞妃不假,更則是虞妃明白什麼場合說什麼話,無論何事都是不動聲色的溫順貼心。

今日靶場上不光有後輩在,更多大臣家眷,便是真的關心,又哪能當眾說那些子“身子出好歹”的晦氣話?將帝王顏麵置於何處?

相反,就寢這時候,關起門來,無外人在,揉揉肩膀捶捶背,說什麼都得皇帝歡喜。

這麼多年了,皇後的心機手段不少,唯獨不懂這個理。

不光不懂,今日一連受氣吃癟,倒是把自個兒氣的不輕。

皇帝說到後麵,便邊看著虞妃臉色,邊試探道:“實則寧遠侯此人是外冷內熱的性子,有責任有擔當,比起京城那些世家公子哥強了不止一星半點。”

虞妃默默,回想今日女兒臉上從未有過的嬌羞,終是道:“臣妾未曾料到,阿念對寧遠侯倒是當真歡喜。”

聞言,皇帝眉梢一喜:“是了!阿念喜歡,這樁婚事才是兩全其美。”

虞妃卻不接話了。

她這一輩子,從被迫踏進宮門那一刻,便是毀了,如此,才格外害怕女兒再步她後塵,淪為權勢相爭的棋子,終其一生,不得自由,亦不得真愛。

一夜不得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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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宋婉進宮給虞妃請安時,順道給常念帶了幾卷字畫。

都是大師顧生客的絕跡,千金難求,十分罕見。

常念素來醉心詩畫,當下便赤腳下床拿起畫卷欣賞起來,愛不釋手,頭也不回地問:“嫂嫂,哥哥從哪裡尋得這好東西?”

宋婉:“這顧大師雖已仙逝,他的長子倒是青出於藍勝於藍,恰逢雲遊的顧氏後人正在京城,殿下知曉你身子骨弱,不宜出宮,特地請了人來府上小住幾日,畫作也一並求來了。”

這話細聽起來,竟有些泛酸。

豫王對這個妹妹真真是寵到了骨子裡,有時候比待宋婉這個結發妻子還要貼心。

常念頓時放下了手裡頭的畫卷,抱住宋婉胳膊便道:“噫,我可是聽說了,前些日子為操辦皇後生辰,二嫂給嫂嫂使絆子,哥哥三兩句話便將嫂嫂護到身後了,如今誰不羨慕嫂嫂好福氣呀?哥哥是個不解風情的,沒有嫂嫂調.教,哪有這麼貼心!阿念這是托了嫂嫂的福。”

這二嫂,就是端王的王妃。

二王敵對,內眷自也是和平不了的。

常念心細如發,一番話下來,不動聲色便慰籍了宋婉心底那一絲絲酸,又增進了姑嫂情誼。

她自然知道嫂嫂不是當真嫉妒,隻不過偶爾吃味,實乃人之常情,換作是她,若日後的夫君有個極寵愛的妹妹,也要酸得不行。

宋婉情不自禁彎了嘴角:“就你嘴甜。”

常念笑盈盈的,忽然心生一計:“嫂嫂,不然我出宮親眼見見這顧氏後人吧?”

“這……”宋婉猶豫片刻,麵露難色,“嫂嫂做不得主,還要問過母妃才是。”

“哦。”常念神色怏了下去,隨便躺到曇花小榻上,兩眼一閉,欣賞字畫的興致也沒了。

宋婉最見不得她這小姑子這垂頭喪氣的模樣,當下便道:“嫂嫂去同母妃說。”

隻見姑娘家低垂的眉眼頃刻抬起,光彩四溢:“好呀!”

這反差著實有些大。

宋婉最終還是縱容笑笑,與她同去永樂宮。

有了宋婉勸說,虞妃雖千萬個不放心,還是同意了。可除了春笙和夏樟,還需四個宮女跟隨,衣著一類也不可馬虎,臨行前,也是一通繁雜的叮囑。

能出宮,常念什麼都應好。

說起來,這諾大而繁華的京城,她總共也沒出去過幾次,兒時病弱,纏綿病榻不得走動,是沒法子。後來慢慢長大了,身體好了些,誰料十一歲那年出宮一趟,回來便染了風寒,病了兩個月都不好,自此,她出宮又成了奢望。

話本子裡寫的冰糖葫蘆酸酸甜甜的,路邊有小販捏麵人,有雜耍,街口的餛飩遠遠就能聞著香味,聽說那家陳記糕點鋪子總是很多客人排隊……

當車架行駛出了皇宮,到了熙攘的街道,常念才覺腦海中的一切凡塵氣息變得清晰起來。

車窗被她掀開一角,還未拿眼看,隻鼻尖輕輕一嗅,就忍不住驚喜道:“我聞到了烤鴨香,炒栗子,還有甜甜的糯米糍粑!”

春笙便問:“殿下,不然奴婢這就下去買可好?”

“好好,快去!”常念眼睛亮晶晶的,期待極了。

時下正是最繁華的京安大街,人群馬車來往絡繹不絕,熱鬨雖則是,但也魚龍混雜,宋婉心有擔憂,可看著小姑子那漂亮得好似會發光的眼,委實說不出拒絕的話,於是叫車夫靠邊停下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