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約會(1 / 2)

第十六章

蘭姑姑自瓊安殿離開後,未作停留,當夜便親自將字條送至寧遠侯府。

諾大的寧遠侯府是一派寂靜,書房更則是銀針落地可聞聲。

江恕臨窗而立,負手身後,指尖捏著那紙條把玩著,垂眸不知在想什麼,忽明忽暗的燈影落在他如雕刻一般輪廓分明的臉龐上,英俊挺拔,深沉莫測中卻仍有一股不羈野性的氣勢淡淡籠罩。

宇文先生敲門進來時,見狀腳步都不由得放輕了許多,行至他身側,遞上一封家書:“侯爺,老夫人來信了。”

江恕接過,打開掃了幾眼,放在案幾上,淡淡開口:“明日本候進宮一趟。”

宇文先生遲疑片刻,才試探問:“侯爺,不知您進宮所為何事?”

江恕把玩紙條的動作微頓,遂置於掌心,卻並未開口。

宇文先生在心中略回憶了他們侯爺明日的行程安排,隻好硬著頭皮道:“您明日上午巡營,午時赴杜閣老的棋局,下午與眾將士議事……便是及至夜晚,也沒有空出來的時候啊!”

“哦?”江恕劍眉微挑,抬眸看了老頭子一眼,漫不經心地道:“先生不是空閒著麼?”

言罷,又補充了一句:“以先生之智,想必也能輕鬆擺平此等雜事。”

宇文先生張了張口,半響,竟然是答不出話!

那宮裡究竟是有什麼稀世大寶貝麼?竟引得他們侯爺至此!

宇文先生是親眼看著江恕從蘿卜頭那點兒大成長到如今可撐起一片天地,也看著他日漸深沉內斂,凡事胸有謀略、寵辱不驚,可最近不知怎的,卻總覺他們侯爺什麼地方變了。

偏偏,說不出是哪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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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是個陰天。

常念起了個大早,或許說整夜未眠更貼切些。

鏡子裡倒映出她烏青的兩個眼圈,尤其在那白皙的雪膚映襯下,尤為顯得憔悴慘淡,像極了醫書上寫的病入膏肓而徹夜惶恐不得好眠的模樣。

她頓時苦了一張小臉,自欺欺人地捂住雙眼,長歎一聲道:“本公主怎這樣醜陋不堪!”

正在外間準備梳洗香露及衣裙的春笙夏樟二人聞聲相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裡的迷茫。

朝陽公主容貌絕美,傾城脫俗,素有百合仙子之美譽,這兩句話都快成民間人人都知曉的順口溜了!

春笙端了灑有新鮮花瓣的洗臉水進去,想也不想便誇道:“殿下是天生的美人胚子,不施粉黛便是芙蓉之姿,何醜之有?”

夏樟嘴笨不會說話,隻重重點頭:“春笙說的極是。”

常念手指微動,睜開一條縫,她透過那條縫隙看到兩個丫頭格外誠懇的表情,半信半疑地緩緩把手放下來。

春夏二人笑眯了眼。

於是常念坐直身子,心想三分長相七分打扮,她這底子還是有的。遂將那些個小心思拋之腦後,輕咳一聲,吩咐道:“去取敷麵的瓊脂玉露,還有日前婉娘娘給的清涼膏。”

“是!”

不過一會子,又聽她吩咐:“今日的衣裙要素雅清麗些,配飾珠簪一類要少,當然也不可太素以至於寡淡無味。”

“奴婢遵命!”

半響,常念又忽然想起什麼,問道:“最近淑娘娘的'純欲妝'很是彆致,你們有誰學了?”

春笙立時答道:“殿下,奴婢學了!就等著您吩咐呢!”

“好。”常念滿意地點點頭,“今日便著那'純欲妝',欲不欲的姑且另說,定要純。”

瓊安殿頓時忙活了起來。

半個時辰過去,在常念指點下,春夏二人總算將一個清純動人的朝陽公主妝扮出來。

有在外殿伺候的小宮女偶然往裡看了一眼,一時竟被驚豔得愣在原地,手裡的雞毛撣子掉到地上都未曾察覺。

她們殿下便似詩中所雲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一般,分明脂粉淡得恍若未有,可一眼看去就是有種叫人挪不開視線的魔力。

所謂驚鴻一瞥,原來不隻是紅唇烈焰、燦若春陽。

常念也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頗為滿意,最後拿了一隻白玉鐲子戴上,心情愉悅道:“今日天兒不錯,去禦花園走走。”

夏樟不由得看了看外頭陰沉沉的灰霾天空,默默去拿了兩把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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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後的禦花園百花凋零,樹葉枯黃,除卻路過的宮人,實在鮮少有人來此。

常念才自東南角過來,便感受到一股名為淒涼的氛圍,她倒是不介意,隻算著時候,逛了一會子,便到桂樹邊上的涼亭歇歇腳。

桂子飄香,倒也消去幾分秋後的衰敗淒涼,常念懶懶地趴在欄杆上看秋風吹落小花粒,百般無聊,又伸手去接了接。

直到視線裡,多出一抹墨青色。

她遙遙望著,一時沒了動作。

原來是寧遠侯一身收腰錦緞墨青色長袍,寬肩上青竹暗紋浮動,革帶下垂一枚白玉墜,隨著他邁動的腳步,輕輕晃動著,挺拔高大的身形也越發逼近,直至涼亭台階下。

正此時,暖金色的花粒忽然砸到常念的手心上,有些癢。

她驀的回過神。

平時總愛穿一身黑的人,不想換了衣袍之後,通身氣度也變得溫和清俊起來,倏的一看,竟覺有些陌生。

春笙夏樟二人見狀,總算明白小主子折騰一上午是為了什麼。

原來打扮漂漂亮亮的是約了寧遠侯相見!

二人見禮後自覺退下。

常念有些局促地站起身,盈盈對底下人行了福禮:“寧遠侯。”

江恕頷了頷首,抬腳上前,目光似在少女嬌美的臉上停留了一瞬,隻不過他神情淡,仍是沒什麼表情。

行至常念身側,也沒有說什麼,像是在等她開口。

常念櫻粉的唇瓣動了動,可不知怎的竟道了一句:“好巧啊,侯爺也在此。”

“嗬。”江恕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在心中反複念著“好巧”二字,倒是難得沒駁她。

昨夜那紙條所言,並非謝意。

娟秀精巧的字跡一筆一劃寫著:萬語千言,仿若園中飄落桂花粒。

於是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