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肚餓(2 / 2)

偏偏也是心甘情願。

適時,張嬤嬤來詢問晚膳可要擺上。

常念摸摸癟癟的肚子,直道:“快擺。”同時轉頭問江恕:“侯爺,你不用午膳到這時候都不會餓麼?”

於膳食,江恕向來不拘,聽她這一問,才覺有些餓,卻是道:“往後若你餓了便先吃,不用等我。”

“……哦。”常念沒再問什麼,兩手托腮眼巴巴等著張嬤嬤她們回來。

然朝夕院外,急步匆匆趕來的卻是十騫。

十騫進屋先向二位主子見禮,隨後看向寧遠侯,再看看侯夫人,欲言又止,有些為難。

江恕微微皺眉:“但說無妨。”

十騫才開口道:“回稟侯爺,豫王殿下的人過來傳話,京北大河出事了。”

“什麼?”常念比江恕先一步出聲,什麼膳食都顧不得了,下意識站了起來,焦急問:“哥哥可還好?有無危險?”

江恕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聲音沉靜:“是運河出事,並非豫王。”

常念張了張嘴,一時不知說什麼。

聽聞這京北大河出事,她滿腦子都是前世兄長因她病危下江南,後來又遇大船傾覆,屍骨無存。

江恕握住她肩膀揉了揉:“你且安心在府中用晚膳,我去看看。”

“……好。”常念隻得點頭,又不放心地叮囑一句:“夜間行事不便,侯爺萬事小心。”

江恕應聲,隨後便與十騫出了朝夕院。

出了朝夕院,他臉色便凝重下來,邁著大步,邊問:“怎麼回事?”

十騫道:“豫王殿下晌午時才前往兩湖地區巡視災情,今夜來的人是豫王的手下,神色匆匆,也未來得及細說,隻道鬨出人命了,請您趕快出城去一趟。”

時已夜幕,濃雲遮月。

街市繁華褪下,萬家燈火點起,疾馳出城的兩匹快馬卻是半刻不停歇,無邊暗色中揚起陣陣塵土。

城外十裡地的趙家莊,正是出事的地方,也是京北大河往江南開鑿河道的一個節點。

江恕來時,鑿了一半的河道兩側聚滿了村民,個個手舉火把,甚至有扛著鋤頭和鐮刀的,聲音吵嚷喧鬨。

負責此段的關大人見他來了,心中頓時有了主心骨,急忙過來道:“深夜叨擾侯爺,是下官無能——”

江恕冷聲打斷:“直接說出了何事。”

關大人臉色一僵,忙省去了那些虛詞,道:“自上回您與豫王殿下將南下路線改道,占了趙家莊部分良田,由官府出麵按田畝給了村民銀兩,事情進展順利,可今日下午突然冒出兩戶人家死活不同意,攪亂施工,愈鬨愈凶,官兵管治不成,起了衝突,其中一戶趙老頭撞到官兵大刀上當場斃命。”

“此事說不清誰對誰錯,鬨出人命我自是慌了神,當場指揮停工,欲先妥善安置趙老頭身後事,誰料那趙老頭的兒子就此大鬨起來,胡言亂語,汙蔑官府強搶良田,欺壓民眾,引得村民們紛紛起了逆反,為免再出人命,官兵也不敢強行上前製止,拖到眼下天黑了還不消停,甚至有人去開封府鳴冤,下官怕事情鬨大,萬不得已,才請您來拿個主意。”

江恕頓默一瞬,道:“良田置換應留有憑據,你先去取趙家憑據來,令叫官兵換上木棍一類鈍器上前。”

“是是!”

言罷,江恕拿了一火把走到人群後,厲聲:“都住嘴!”

距離他不到三步遠的民眾猛地聽這一句,幾乎是背脊一寒,下意識噤聲,紛紛轉頭看去。

身後男人一身黑衣,身姿挺拔,眉眼銳氣寒凜,鋒利的眼神掃過來時,不怒自威,更有一股令人膽戰的冷沉氣息,是常年身居高位的渾厚氣勢。

外圍忽然靜下來了,裡麵也倏的閉上嘴,往回看。

江恕高舉火把走進去,眾人不約而同讓出一條道。他走到中間一褐色布衣男子身邊,用火把照亮。

那褐衣男子跪在地上,身側躺著一沒了氣息的老頭,血跡融入泥土已然乾涸。

見他冷肅的臉龐,褐衣男竟冷不丁地打了個哆嗦。

江恕卻未將視線停留在他身上,瞧清周遭是個什麼情況,便對眾人道:“敢問各位,可曾見過哪家孝子會將老父親就此置於荒野淤泥求公道?”

民眾之怒,無非在於官府草菅人命,弱老孤寡,含冤無助,無疑是最能引起同情的。

可若非如此呢。

果然,眾人聽這話,不由指點起來,先才光顧著替這趙老頭討公道,倒忘了,鬨了大半天沒個結果,要報官也不見趙二抬趙老頭的屍首去對簿公堂。

正此時,關大人取了憑據來。

江恕接過展開給大家看:“憑據簽字畫押,是明明白白你情我願收了銀兩,為何現在才不滿鬨事?在場也有良田充公者,你們可是都拿了足夠銀子?”

眾人鴉雀無聲,半響,才陸續有人應和說拿到了。

褐衣男剛張了張口,十騫就拿了木棍上前,一手將麻布團塞到他嘴裡,“隨我去開封府走一趟吧!”

江恕示意關大人。

關大人帶官兵上前,直接將人反手扣押住,隨後有人來處理趙老頭,一並帶回官府。

江恕才冷眼睨了眾人惶恐不一的神色,聲音卻忽而平靜下來:“事情原委,自有公道,爾等不想去官府喝茶的,便都散了。”

聽說去官府,人都怕了,哪個還敢多待,加之來了許多手持木棍的官兵,有不聽管教的已經被強製驅散,聚成一堆的人不多時就走得沒了影。

-

待江恕回府時,夜過了大半,約莫還有一個時辰便要天亮了。

朝夕院點著一盞燈,安安靜靜的。

他步子很輕,走到床榻,才掀了帳幔,就露出一雙將合未合的朦朧睡眼。

常念本來都快撐不住了,見到他才忽然清醒過來,忙問:“怎麼才回來,事情嚴重麼?”

“放心,今夜暫時處置妥帖了。”江恕在榻邊坐下,拉上被子替她蓋好。

常念卻慢慢坐了起來,指著小幾上一碟桂花糕道:“你回來太晚,叫嬤嬤給你留的膳食都涼了,新煮的麵也坨了,沒法子,這糕點尚且可以一留,我想你定是餓了的,先吃兩塊墊墊吧?”

聞言,江恕驀的一怔。

心底翻湧出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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