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燈會(1 / 2)

第三十七章

臨窗的街道越發喧鬨吵嚷, 依稀還能聽著幾聲“寧遠侯、朝陽公主”這樣的字眼。

常念不用看也猜到外頭是個什麼境況,她看了看自己這身漂亮衣裳,又摸了摸完美的發髻, 猶豫再三,還是對江恕道:“侯爺, 我們先彆下去了吧, 我雖想瞧瞧燈會的熱鬨, 可這會子, 委實是熱鬨過頭了些。”

江恕默然片刻,走到後窗位置往下看了看。

常念跟著他過去,忍不住念叨:“說也來怪, 又不是看耍猴看雜技, 怎的人人都跑來天香樓,難不成是為一睹本公主塵封深宮十幾載的傾城絕世美貌?還是想來看看我們侯爺是何等颯爽英姿風流倜儻?”

江恕:“……”

他眉尾微挑, 倒也沒說什麼。

雅間共有兩個大窗戶, 前窗臨街, 正能看到車水馬龍及遠岸江景, 熱鬨非凡, 後窗則是一片商賈家族的住宅, 一條街道冷冷清清的,隻有少數幾個行人。

常念順著江恕的視線望下去, 底下伸手不見五指, 烏漆八黑的,她不由得抓住他胳膊,害怕地收回視線,然而對上男人那雙深沉的眼,頓時一個激靈, 說話都有些結巴了:“侯爺,你,你不會是想讓我從這跳下去吧?”

江恕神色淡淡地點頭:“嗯。”

這小腦袋瓜還挺靈活。

然而常念聽他那聲風輕雲淡的“嗯”,整個人都不好了,立時撒開手後退幾步,一副防備姿態:“侯爺,這可是三樓!三樓啊!你莫不是想謀殺我??”

江恕臉上露出一個古怪的神情:“謀殺?”

他聲音沉沉的,常念後脊背躥上一股子寒意,連連搖頭:“我可是父皇最疼愛的朝陽公主,你八抬大轎明媒正娶的夫人!”

“所以呢?”江恕朝她走去,似笑非笑的眼神落在她驚嚇的小臉上。

常念慌忙後退,直到身子抵在桌子上,適時,江恕正走到她跟前,微微俯身下來,攬住她腰肢,臂彎隻稍微用力,便單手把人抱了起來。

“你,你!嗚嗚我害怕,我不要跳!”常念快要哭了,“萬一跌斷了手跌斷了腳,又或是磕壞了腦袋變成傻子,破相了變成醜陋不堪……叫我怎麼活啊嗚嗚嗚…”

江恕不禁失笑,走到窗邊,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難得聲音溫和地哄道:“好了,聽話,閉上眼,很快就好。”

常念將臉埋到他頸窩,兩手緊緊摟著他脖子,雙腿也夾住他腰腹,可還是好怕,試圖做最後掙紮:“侯爺,我忽然不是很想逛燈會了,這雅間有張小榻,不如我們在此歇息片刻,等人群散了就回府……”

話音未落,忽然迎麵襲來一陣涼風,呼嘯聲飛快掠過耳畔,那時候,她嚇得心跳都停滯了一瞬,鼻息之間,全然是男人身上淡淡的冷鬆香,好聞而叫人心安。

江恕抱著她縱身躍下,不過是眨眼的功夫,便已安然落地。

後街安安靜靜的,偶爾有人提燈走過,也未將目光停留在他們身上。

常念大半個身子都掛在江恕身上,腳不沾地,也不敢睜眼,隻是覺著耳邊忽然安靜了,才顫抖著問:“侯爺?我們……”

江恕垂眸看她,語氣平靜:“睜開眼睛看看。”

“……哦。”常念小心翼翼地睜眼,街邊宅子門口懸掛的明角燈發出昏暗的光,她慢慢瞧清四周,又試探著活動了手腳,確認安全無恙,再仰頭看江恕,眼眶微紅:“侯爺是天神麼?”

“不是。”江恕笑了聲,放她下來。

常念的腿都是軟的,緩了好一陣才覺著心跳平複了些,仰頭看一眼三樓雅間的窗戶,仍是止不住後怕。

“走罷。”江恕自然地握住她冰涼的小手,朝街道的另一端去,也不知是不是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素來少言的男人主動開口:“上回遇刺,你不是半點不怕?”

非但不怕,還要讚賞她的兩件得意兵器。

常念回想一番,有些尷尬,嗡聲道:“上回是始料未及,是意外災禍,我沒得選,可這回是主動涉險,且有更安全的法子,哪有人不害怕死的啊?”

她默了一會子,語氣有點幽怨:“況且我不知你會飛,要是知道,早早抱住你,才不會丟人現眼至此!”

“怪我?”江恕頓了步子。

常念小小聲:“嗯……怪你。”

無聲對峙半響,江恕終是沒脾氣地“嗯”一聲,帶她走出後街。

夜幕下的京城繁華熱鬨,華燈初上,遊客雲集,街巷兩側各色商品吃食琳琅滿目,更有陣陣香味飄來。

常念眼睛一亮,瞬間忘了方才的窘迫,搖搖江恕的胳膊,指向前方聚集的人群道:“快看,那裡有雜耍!那個人怎麼會噴火!好厲害!”

江恕掃一眼,雕蟲小技。

不過他也沒說什麼,與她一起過去。

可人群裡三層外三層圍著,走到近前也擠不進去,常念身量嬌小,養的金尊玉貴的從未踏足世俗凡塵,江恕也不敢讓她太靠近,二人站在邊邊上。

常念使勁兒踮起腳尖,還是看不到全貌,不由得頹喪地耷拉了臉:“侯爺,我瞧不見呀。”

江恕頓了頓,恰這時身側有一紮著羊角辮的小孩騎在爹爹的脖子上拍手叫好,他略有些遲疑地看向常念,眼神詢問。

常念仿佛知曉他在想什麼一般,立時搖頭,張嘴說了些什麼,周圍人聲喧鬨,江恕俯身下來。

聽到常念靠近他耳邊說:“人家是小孩,那是她爹爹,我都多大了,再說,姿態也好不文雅。”

這會子還惦記姿態文雅。

虞貴妃倒是教出了個時刻謹記皇族公主之尊貴高雅儀態的好閨女。

江恕臉上沒什麼表情,隻是問她:“你想看麼?”

常念神色猶豫,她自然是想,可是——

這時,江恕在她麵前蹲下身。

常念不由得掩唇驚呼一聲,後麵又圍上來一層看客,人群推攘,不斷發出熱烈的拍掌叫好聲,她咬了咬下唇,到底還是禁不住誘.惑,小心地跨坐上去,兩手不知道放在哪裡好,又怕弄亂男人的束發,最後輕輕捏住了他的耳朵。

那雙手實在柔軟,江恕耳垂癢癢的,倒似捏在他心裡一般,頓了頓,才握著常念的腿,緩緩站起身。

他身形本就高大挺拔,站直時比眾人高出不少,常念騎在他脖子上,視野頓時開闊起來,起初還有些不適應地動了動,可隨著一聲鑼鼓傳來,心神就被吸引了去。

隻見中央表演雜耍的白胡子老頭敲一下鑼鼓,遂有幾個小童推著籠子上來,籠子裡裝著一個小白兔,向眾人展示過後,有人拿布遮蓋住。

“大家瞧好了!”老頭揮舞著手上的小木棍,再一掀開,小白兔竟然變成了一個猴子!

常念情不自禁地讚歎道:“好神奇!”

他們身側那小娃仰頭看向她,忙揪揪爹爹的頭發:“爹爹,再高些,再高些!我要比那個姐姐更高!”

小娃的爹一門心思在雜耍上,聞言象征性地踮踮腳,眼睛瞧著裡頭,笑兩聲,隨口哄道:“姐姐的爹爹生得高,咱們可高不過姐姐咯。”

江恕聽見這話,嘴角都抽了一抽。

……爹?

他有那麼老?

常念生了一張精致漂亮的小臉,加之嬌養深宮,一雙眼睛乾淨單純,任誰看到了也會下意識將她當做小姑娘。

當然,“爹爹”這話,她是沒注意到的。

直至看完了一場表演,常念從袖口掏了一把金葉子扔到那老頭的大口袋裡,才輕輕扯扯江恕的耳朵:“咱們走罷?”

於是江恕穩步出了人群,環顧四周,尋了個空曠處,蹲下,讓常念下來。

常念臉蛋紅撲撲的,卻是皺眉望著他:“侯爺,你的臉色好像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