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啟程(1 / 2)

第四十章

翌日一早, 寧遠侯府的歸程車隊便出發了。浩浩蕩蕩,引得眾多民眾聚攏圍觀,甚至還有在高樓上大呼“祝願殿下與侯爺一路順風”的, 數年前聖駕出宮南巡, 百姓夾道相送,也不過如此盛景。

一個守護邊塞安寧的西北悍將, 一個嬌養深閨弱不禁風的公主,單是放在一處, 便足矣讓人注目感慨。

虞貴妃出不得皇宮相送,豫王夫婦早早出府, 一路送到城郊。

常念趴在車窗邊望著京城高大的城牆漸漸遠去了,變成一抹淡影, 又慢慢瞧不見, 才輕聲叫停了車夫,對車外的常遠和宋婉道:“千裡相送,終有一彆,哥哥嫂嫂快回去吧,此行有侯爺,必定安然無恙,待到了西北侯府, 阿念就給你們寫信報平安。”

宋婉下車握了握她的手,強忍眼淚:“阿念, 你多保重。”

常念重重點頭, 再看了眼常遠:“往後世事難料,還望哥哥一切以大局為重,切勿因小失大。”

常遠笑了聲,點點她額頭, “好好,都聽你的,你啊,少操心,照顧好自己,哥哥就放心了。”

“那是自然。”常念輕哼一聲,回眸看向江恕。

江恕本是薄情之人,此刻分彆,倒也沒什麼異樣情緒,神色平平,對車外二人道:“回吧,我會照顧好朝陽。”

宋婉才緩緩放開了手,與常遠站在一側,目送車隊遠去,恍然間,心都空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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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京城前往西北,唯有陸路官道可通,快馬加鞭至多兩日功夫,馬車緩行,則要三四日才能抵達,加之常念身子骨弱,又是頭回遠行,便更要格外注意著。

這頭一日還好,官道平展寬闊,馬車行的穩當,到了第二日,行過平城地界,道路就開始顛簸起來了。

常念窩在江恕懷裡,半點不想動騰,其間又吐了幾回,整個人怏怏的,什麼也吃不進,吐到最後肚裡沒了東西,便開始乾嘔,臉色蒼白著,無一絲往日活潑生氣。

行在途中,荒郊野外,縱使華姑有藥方,也不得法,隻得拿了橘皮薄荷香油一類緩解,勉強撐著到了下一站禹城,江恕立時吩咐車夫停下,派人尋了附近的客棧,重金包店。

然而禹城這樣偏遠的小城,人煙荒涼,客棧也是簡陋,春夏二人帶著宮女們裡外灑掃一遍,又換了從侯府帶來的柔軟褥子鋪上,才敢叫主子上榻歇會,常念顛了一整日,也實在撐不住了,躺下不久便昏睡了過去。

客棧底下的小院中,華姑借了廚房熬藥,江恕長身立在一側,劍眉擰緊:“喝藥緩解得一時,明日上了馬車豈非更難受?”

還有整整兩日的行程,隻怕還未到西北候府,常念那小身板便折騰不起了。

華姑歎息一聲,無奈道:“侯爺,這是沒法子的事,屆時入了西北邊塞,風沙頗大,氣候乾燥,眼下正值盛夏,日光又毒辣,恐怕夫人的身子不適應,就是另一種病症了,總歸,侯爺定要做好十足準備。”

江恕沉默半響,臉色漸沉。

竟倏的後悔,倒不如留她在京城妥當,眼下隨身帶著這麼個嬌貴主兒,她吃苦頭遭罪,行程延緩,他亦是陷入兩難。

偏偏這罪,他替不得她受。

火爐上的藥罐子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苦味撲麵而來。

江恕未作多想,倒了藥湯端上二樓廂房。

廂房熏著清冽好聞的薄荷香,常念迷糊睡著,眉心淺蹙,嘴裡嘟囔著不斷說胡話。他在榻邊坐下,垂眸看到她蒼白的小臉,聲音不自覺地變得溫和:“朝陽。”

半響,不見應聲。

江恕便等藥湯晾涼了些,再喚兩聲:“朝陽,先起來喝藥,嗯?”

那雙沉沉闔上的眼睫輕輕顫了顫,遂才緩緩睜開。

常念怔愣望著眼前的男人,不知怎的,“哇”一聲哭出來,邊哭邊用那柔弱無力的嗓音道:“我不去西北了,好難受,嗚嗚我要回京,我立刻馬上就要回……”

聞言,江恕一頓,薄唇輕啟,又抿緊,竟不知說什麼才好。

常念的金豆豆卻是越掉越多了,抽泣著打了個哭嗝,兩眼淚汪汪,眼尾一抹紅,楚楚動人的模樣彆提多招人疼惜愛憐,江恕心中不忍,放下碗,把人攬到懷裡,不甚熟練地摸摸她腦袋,又拍拍後背,哄道:“好了好了,都聽你的,馬上安排車架回京城,成不?”

常念卻是反應慢半拍地搖了頭,哽咽道:“……好像不成。”

“嗯?”

“因為回去的路上也好難受,我豈不是白白遭兩份罪了…”

這話,江恕不予置否,眼下,除了回京,便是繼續向西北去,委實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他耐著性子,循循哄道:“我們先在此處休養兩日,待你身子適應了些,再啟程,成不?”

常念抬了抬頭看他,委屈道:“不要,我本就十分難受了,再休養兩日,好了些,啟程又難受,倒不如來個痛快!”

說這話時,她頗有幾分視死如歸的氣勢,豁出去般地抓住江恕的手,“侯爺,你騎快馬帶我如何?有多快騎多快,左右是難受,難受兩日與難受一日,我情願選後者!”

聽這話,江恕神色古怪地摸了摸她的額頭,並未見異常,可,怎麼就開始說胡話了?

他自是不能由著她胡鬨,當下就肅著臉道:“朝陽,快馬顛簸,許是會要了你的命,莫要多想。”

“……哦”常念生無可戀地望向頭頂土黃色的紗帳,又撐著爬起來,指了指他手上的藥湯。

江恕遲疑遞過去,隻見她苦著臉,卻一口氣喝完了,又張了張口,欲叫夏樟拿橘子糖來,此時卻有兩粒梅子放到她嘴裡。

是江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