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往事(1 / 2)

第四十八章

江恕不知說什麼才能安撫她那天大的委屈, 隻知那時心軟得一塌糊塗,情不自禁地去親.吻,又俯身吻去她臉頰的眼淚。

他分明還是那張冷酷的俊美臉龐, 一舉一動竟是溫柔至極。

燭火搖曳著將兩抹交疊相擁的身影拉長,寂靜的寢屋中隻有風吹動鈴鐺的細微聲響。

不知過了多久, 常念的淚珠子不掉了, 紅著眼眶,抬頭凶狠地瞪了江恕一眼,遂又推開他。

她也不說話,轉身回了床榻, 氣悶得扯下那兩個小玩意塞到床尾,拉被子蒙住自己。

江恕頓在原地,眸色深沉,指尖輕撚, 還有溫熱的眼淚滑下。

麵條涼了,也慢慢坨了,煎得焦黃的雞蛋鋪在上麵, 乾巴巴的。

江恕輕聲過去吹滅床榻旁的燈盞, 放下帳幔,隻留下一縷朦朧微光。而後他坐在灰暗裡, 慢慢吃完那碗麵條, 嘗到的卻是濃厚的血腥味。漫天黃沙,鮮血淋漓,旗幟隨著一條條人命倒下。

原來今年,他已經二十六了。

-

一夜冷寂。

常念睡得不怎麼好,比往常晚起了整整半個時辰,她醒來望著頭頂紗帳發一會子呆, 才喚一聲:“春笙,夏樟。”

可過了半響,外頭也沒有動靜。

常念皺皺眉頭,坐起身來,掀簾一看。

寢屋中央的梨花圓桌旁,坐著寧遠侯,他手裡拿著一卷案軸翻看,光影落在身後,將他挺拔的身形籠罩,半明半暗,清雋疏冷,叫人不敢輕易靠近。

而春笙和夏樟正是局促立在外間屏風後。

見狀,常念反應了一下子,才冷冷哼聲:“喲,這是誰呀?”她赤腳下地走到江恕身邊,驚訝的語氣中又有些揶揄:“我們寧遠侯可是忙得很,這會子竟有功夫在這閒坐?真是稀奇,難不成今兒個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不成?”

江恕知她還是生著悶氣,倒也不答什麼,隻是起身去拿了鞋子過來,又蹲下給她穿上。

然而常念高貴地抬起腳,居高臨下看著江恕,用那熟悉得如出一轍的口吻道:“不是嫌棄你,我不需要,你就彆忙活了!”

說罷,她對春夏二人招手,二人立時帶著一眾宮女進來,行事井井有條。

江恕拿著那雙精巧細致的繡鞋,唇角微勾,到底是無聲歎息一下,遂才起身。

那傲嬌的小祖宗,已經坐在梳妝台前挑首飾珠簪了。

江老太太正是這時候過來,她眉開眼笑的,想著孫子孫媳婦小彆勝新婚,這可是特特等了兩天不來打擾。哪知進到屋來,隻見孫媳婦委屈巴巴地抱住她胳膊。

“嗚嗚祖母,侯爺他欺負我!”

“什麼?!”江老太太拿拐杖敲一下地麵,瞪了眼孫子,又和藹可親地拍拍孫媳婦的手背:“念寶乖啊,祖母替你做主。”

常念連連點頭,不忘親昵地撒了個嬌:“還是祖母對阿念好。”

江老太太露出一個“那是當然”的表情,上前睨著孫子,二話不說便是兩拐杖掃到他腿上。

江恕生得高大,在軍營中操練得皮糙肉厚的,接連兩下拐杖下來,他竟是絲毫不動,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然常念卻是有些被嚇到了,下意識上前拉住了江老太太:“祖母!”

江老太太回頭笑眯眯地看著她:“念寶彆怕,祖母有的是力氣。”

常念:“……”

這是有沒有力氣的問題嗎?

她難為情地笑笑,拉著江老太太的手沒放,尋了個蹩腳的借口:“祖母,阿念是怕您打疼手呀!他渾身上下硬.邦邦的跟塊石頭一樣。”

江老太太笑意不減:“祖母年輕時也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那會子拿刀,可謂削鐵如泥!”

說著,又是話鋒一轉:“念寶啊,乾脆哪天得了空,祖母也教你幾招,怎麼樣?”

這,這……

常念臉上的表情不知是哭還是笑,說句難聽卻實在的,她這身子,三步一喘,走路都是弱柳扶風之姿,哪裡能練武?

隻怕要下輩子!

江恕輕咳一聲:“祖母,您說笑了。”

江老太太臉色一板,拐杖掃過去,便道:“乾你什麼事?混小子!”

那力道,常念嚇得閉上眼睛不敢看,許是她素來柔弱,在宮裡又是老皇帝和虞貴妃捧在手心疼的,根本不曾見過這陣仗,眼下可後悔死自個兒說那話了,這便拉著老太太去梳妝台,問起首飾。

老太太笑眯眯地給她挑,間或回身給孫子使個眼色。

哪料,江恕麵容冷峻,眼神平淡,根本不接她那眼色!

江老太太暗道一聲榆木腦袋,這會子賣個慘,孫媳婦還能有什麼氣?

枉費她一片苦心!

甩了三拐杖,她老太婆的手都麻了!

真真是,沒招!

-

其實今早起來,常念看見那個空了的碗,也不是很氣了,當然,要說心裡一點氣也沒有,是假。

這滋味慣是會磋磨人心,有還勝無,無更似有。

索性拋之腦後,暫且不想。

下午江老太太收到趙老夫人的傳話,說要約著去看夕陽,老人家又準備一番,去赴老友的約,常念不欲打擾她們,送老太太出府上了馬車,便轉身回府。

自望宵樓醉酒被抱回來,她們就住在江宅,沒有再回彆莊。

眼下是夏樟跟在她身邊,進門沒走兩條石子道,主仆倆望著眼前四條岔道就茫然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