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彆扭(2 / 2)

常念靦腆笑了笑:“祖母就打趣我吧!”

底下笑作一團,紛紛附和。

不多時,芳蓉取琴上來,好生放在琴架上,掀開布帛,眾人落在古琴上的目光不由得露出驚歎之色。

琴是鶴鳴秋月式,漆麵黑亮有光澤,幾股蠶絲線撚成的琴弦,共七根,保存完好,無一絲殘損,琴上纂刻幾個遒勁有力的小字——十五月。

是這把琴的名字。

江老太太笑道:“念寶,你去瞧瞧歡不歡喜,歡喜便當作是祖母贈你的見麵禮可好?”

常念依言起身,身下一股洶湧熱.流卻讓她倏而一頓,不過隻是一瞬,便神色如常地走下琴架,纖纖素指如雪似玉,撫過琴弦,那通透而深沉的音色叫她笑彎了眼:“如此好琴,自是歡喜!”

江老太太:“好好,歡喜便好,老身一把年紀,也彈不動琴了,交給你才算給它尋了好歸宿。”

常念在琴架後的椅凳坐下,雙手輕輕搭上琴弦,溫聲如水:“祖母贈琴,可不許辜負,本公主便獻一曲《良辰美景》,也算是周全了柏夫人一番想要聽琴的興致,夫人說是不是?”

她回眸看著柏夫人,笑魘如花。

迎著那視線,及江老太太不滿的嗔視,柏夫人僵硬點頭,心卻道這位公主怎是個溫柔刀刀刀要人命的?

便是羅姨娘,也發了一會子怔,猛地覺著前些日子三姨娘對她所言實乃推心置腹,不得不謹慎斟酌,這位公主,哪怕沒有高得嚇人的身份地位,也不像是好拿捏的。

羅姨娘望著那把琴,又不由得有些嫉妒。撫琴,她也會,老太太卻是連十五月都不曾拿出來給她瞧過一眼,雖然也沒有給那位早早病死的正房夫人瞧過,羅姨娘知曉,錢財珠寶翡翠黃金在老太太眼裡都不值一提,唯有兩物,一是這把琴,二是那蓮花紋拐杖,被老太太視為心肝寶,旁人輕易碰不得。

可如今,琴二話不說就取出來,又直接贈了,還有前些日子馬球會,那拐杖也是隨隨便便就交給了小姑娘,可見不一般……

待悠遠的琴音響起,可就再沒人胡想這些了。

琴音婉轉優美,彈奏者更則叫人移不開眼。

常念著一身霞粉漸次暈染的襦裙,楚楚衣衫,仿若朝霞映雪,玉骨冰肌,又似百合仙子皎潔無暇,她隻端坐於那,明豔端莊,儀靜體閒,般般可入畫。

百花廳是自府外行往書房的必經之路。

廳外畫廊下,時越頓了步子,視線越過一應雜物最終落在那漾著柔光的側臉上,眼底浮現一種意味不明的黯色。

她像,又不像。

漸漸的,時越也不知自己看的究竟是故人影子,還是單單就是這位朝陽公主。

她不隻是朝陽公主,還是寧遠侯的發妻。

時越無聲走了。

……

一曲畢,廳內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幾位老夫人讚不絕口,江老太太笑得合不攏嘴。

就連一向看不慣這嬌氣公主的柏夫人,也不得不道一句琴音絕妙。

《良辰美景》這個曲子,是代代相傳被朝堂寫入樂譜的經典之作,在座眾人不管在什麼場合,都聽過不下三遍。

可能將每一個調子都演繹得這般動聽,餘音繞梁不絕,恐怕隻是這回,也恐怕再無下回。

常念起身,盈盈對眾人一笑,淺蹙的眉心下藏著身子的異樣,緩步回了坐席,坐下那一瞬,粘稠的濕意叫她整個人不安起來,僵硬坐著,臉色都白了兩分。

春笙看出小主子的異樣,待宴席再喧鬨起來時,借著蹲身給她布菜的功夫,低聲問:“殿下,您怎的了?可是身子不適?”

常念欲言又止,極小聲地道:“那個……”

春笙困惑皺眉,慢半拍地反應過來,她們殿下月信未過!春笙看一眼主子這淺色的衣裙,再看向下麵不知幾時才結束的宴席,頓覺頭皮發麻。

常念何嘗不是心裡拔涼拔涼的,這會子便是稱身子不適回去,也要路過中央,那麼多人在,來往送膳的仆婦行走不絕,她們會看到的。

她怎麼丟得起這個人?

江老太太見她心不在焉,憂心問:“念寶,你臉色怎這麼難看?”

“有麼?”常念勉強笑笑,努力做出無礙的模樣,“祖母怕是看錯了。”

底下有其他夫人與老太太說話,常念連說幾句“無礙”,老太太才轉頭與那位夫人交談。

熱鬨的宴席,觥籌交錯,歡樂無期限,本是好事,對常念而言,卻是那麼難熬。

她回身看了眼春笙出門帶的那件白色披風,手心沁出汗來,最終還是對春笙招了手,低聲吩咐:“你回去,取一件深色披風來。”

春笙應下,快步離開。夏樟見著主子臉色越來越差勁,蹲下道:“殿下,乾脆奴婢抱您回去好了。”

“……彆說瞎話。”常念想了想那場景,隻怕還沒走出這個廳堂,那一道道怪異的視線便要把她吞沒。

常念隻盼著春笙快些回來,她渾身緊繃著,屁股僵硬坐著快發麻了,挺直的腰板也快酸到骨子裡,偏偏不敢多動一下。

一時,又怨恨起這小日子折磨人,有華姑開的藥湯服下,腹痛倒是緩解了,隻每回流的血也多了。

今夜宴席,人多嘈雜,又顧著說話,她一時忘了離席更換月事帶,春夏二人見她神色無異,也以為無事,這場合到底不好多說。直到方才起身看琴那一瞬,血流洶湧,才察覺不妙,卻已遲了。

常念在心底數數默念,挨著時候,直到百花廳門口多出一抹黑色身影,她眼睛亮了起來,可是看清來的誰,隻覺麵上痛苦又多幾分。

不是春笙。

是江恕拿著披風進來,他麵無表情地行經眾人,劍眉星目,氣息冷沉,宴會也倏的安靜下來。

江恕走到她身邊,問:“不是說好要去看花燈?”

常念愣了下,仰頭看他。

卻見江恕直接展開披風披到她身後,手指繞到前麵打結,而後俯身下來,一手攬住她腰肢,另一手穿過膝下小腿,就這麼抱起她。

黑色披風隨著他起身的動作虛虛垂落下來,掩在那抹被濡濕的深色印記外。

常念嚇一跳,下意識摟住江恕脖子,發覺底下注視的驚訝目光,她燒紅了臉。

江恕仍是進來時那副冷淡神情,抱著她對老太太微微頷首,走下去時,才淡淡道:“失陪。”

滿座震驚。

隻望著那抹高大挺拔的身影出了門,都還回不過神。

這位,當真是冷麵冷心殺伐果決的寧遠侯??

江老太太在上首笑一聲,得意的語氣帶著些微不可查的炫耀:“沒法子,阿恕就是這麼寵念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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