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家規(1 / 2)

權臣嬌寵掌上珠 酒時醒 10123 字 4個月前

第六十章

戌時打更聲將過,定安街便緩緩駛來幾輛高大豪華的車架,車軲轆滾過石板路麵,在安靜的夜裡發出一陣不大不小的聲響,由遠及近,及至能看清馬車四角垂下的明角燈上書一個遒勁有力的“江”字。

眾人便知,寧遠侯與公主到了,一時不由得聚精會神,數道好奇探究的視線齊齊望向被風掀動的車簾。

馬車停下,車夫跳下車,從車架後拿來踩梯放好,隨後恭敬掀開簾子。

最先下車的是一身黑衣、冷麵肅然的寧遠侯。他朝馬車上伸出寬掌,隨即搭上來一隻雪白纖細的手,腕上一個翡翠鐲,剔透玲瓏的翠色隻襯得那截皓腕如雪勝玉,不染人間煙火氣。

烏泱泱的人群中,不知誰驚歎了句:“咱們侯爺莫不是娶了個天仙兒回來吧?”

有人不以為然,壓低聲音道:“你還沒瞧見真容呢,說甚麼胡話?”

說話間,馬車裡傾出一抹窈窕倩影,扶著寧遠侯,緩步踩上梯子下來。那層層疊疊霞粉相間的裙擺在半空中曳出一朵色澤明媚的花兒,至腳尖落地站定,一雙漾著瑩潤柔光的澈眸遙遙看上來。

對上那樣一雙澄澈明眸,眾人竟是下意識屏息。

天,這究竟是怎樣一個玉麵小美人?

眉不畫而黛,唇不點而朱,瓊鼻星目,眸含瀲灩,白皙的膚像是天山上最純淨無暇的雪,分明是那樣簡單的發髻,不施粉黛的妝容,卻愈顯清水出芙蓉之天然,百般難描,勾勒出驚為天人的絕美容顏,冰肌玉骨,絕色傾城,大抵是專為這樣的人物而生吧?

那通身高貴而冷清的氣質,叫人想起蒼穹一抹明月,高高在上,遙不可及,隻敢遠觀,不敢近瞻。

四周安靜得隻剩風卷落葉的沙沙聲響。

先前不以為然的那人,也徹底說不出話來。

而常念初來乍到,看著這一張張陌生呆滯的臉龐,輕輕蹙了眉,她扯扯江恕的袖子,小聲道:“侯爺,他們是傻了不成?”

江恕握了握她冰涼的手,冷眸掃上去,淩厲帶著逼冗的威嚴。

隻見眾人一哆嗦,慌忙錯開視線,反應過來,又立時跪了一地,高聲道:“參見朝陽公主!”

江老太太從後麵的馬車下來,見狀笑道:“好,好極了,咱們侯府就該有這個陣仗這個禮數。”她走到常念身邊,笑眯眯問:“念寶,如何?祖母可有說錯?”

常念彎唇一笑:“自然沒有。”

隨後輕咳一聲,溫聲對烏泱泱擠滿府門前的平地甚至在角門的一群人道:“平身吧。”

眾人跪謝起身,小廝仆婦們自覺退到角門兩側,讓開一條道,露出中央大敞的紅漆朱門,廊下則立著侯府幾房旁係的叔伯嬸娘和幾個小輩。

羅姨娘殷勤迎上來:“千盼萬盼可把咱們的貴主兒盼回來了,東廚那邊早上便開始備膳,老太太,您瞧這一路也辛苦了,不如咱們早些進府擺膳吧?”

江老太太笑著說“好”,挽上孫媳拾階而上,行經幾個小輩時,拿拐杖指了指,道:“待會祖母好好給你介紹這幾個調皮鬼。”

常念依言看了他們一眼,柔柔應聲:“好。”

老太太口中的幾個小輩與常念是差不多的年紀,甚至大多比她還要年長幾歲,此時倒也乖覺,這便機靈喊道:“見過大嫂!”

江恕隨後半步,聞言遞了個冷淡眼風過去,他負手身後,未有一語,卻見幾個人紛紛垂下頭,不敢玩鬨,恭敬喊一聲:“大哥。”

江老太太在前頭笑道:“府上府下沒人不怕阿恕。個個跟耗子見了貓似的。”

常念回眸,驚奇地看一眼她夫君,眼神像是問:真的嗎?

江恕亦抬眼看過去,沉靜的視線答她:你說呢?

於是常念對他眨了眨眼,唇角彎出一抹嬌俏的笑。

——假的,她不怕呀!

隨著一行人進府安置,寧遠侯府上下熱熱鬨鬨地忙活起來了。

這頓晚膳算是接風宴,家族齊聚,人數頗多,口味也不儘相同,羅姨娘是個愛操持的,廚房後院兩頭跑,風風火火,指揮著仆婦將晚膳擺在寬敞的正廳,布置長方桌,為免添菜不便,每份佳肴湯羹都分盤置兩份,由丫鬟們依次輪換呈上,碗碟筷箸也親自盯著擺放,就連廳堂內花瓶插花、地毯都換了一波。

幾房嬸娘乾看著,壓根插不上手,心裡不禁泛起嘀咕:

這羅姨娘是幾個意思?頭先眼巴巴跑去安城討好老太太,說不得就趁機在公主麵前混個臉熟了,這會子又出風頭攬活兒,難不成是想將她們擠出局嗎?

想的美!

她們雖是旁係,好歹也是江家正兒八經的夫人!

幾人各懷心思,這處插不上手,便轉為琢磨起送公主的見麵禮。

總歸,寧遠侯是不管內院後宅的,眼下娶了妻,這府上的主子就多一個,老太太年紀大了,她們未來要仰仗的還得是京城皇宮來的那位,不得不早日綢繆起來。

一頓接風宴已是波濤洶湧至此,可見這侯府平日明爭暗鬥不少。

當然,常念這會子是無暇顧及了。

自安城回銀城的路途雖不遠,然對於她的身子也是不小的消耗,進了府回到後院,稍作歇息,還有晚宴需得應付,簡單梳洗換上衣裳,常念便叫春笙重新替她著妝。

她靠著椅背眯了會眼。

蘆、薈二位嬤嬤拿著禮物清單進來,溫聲問道:“殿下,這見麵禮是今夜送,還是明兒一早再送往各房?”

常念閉著眼想了想,她今日折騰一天實在疲乏了,明兒說不準睡到晌午也起不來,定是沒有閒心思琢磨各房禮物,倒不如趁今夜晚膳各房都在,見麵認人便送了,也省的再折騰一回。

想罷,常念懶懶睜開眼,吩咐道:“按著單子挑選一二,今夜送吧。”

“是。”二位嬤嬤這便退下準備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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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晚膳開席,廳堂人來人往,熱鬨極了。

常念尊老太太為祖母,是侯府長輩,也不拘君臣之禮,與江恕坐在方桌左側的席位,祖母坐在上首,其餘叔伯嬸娘兄弟則按長幼尊卑依次列席。

借著仆婦們擺膳的空檔,江老太太一一給她介紹,先是指著對麵右側身著絳紫色羅裙的婦人道:“這是二房的張氏,他二伯早年跟老侯爺上戰場,走得早。”

二夫人張氏“嘿喲”一聲,嗔道:“老太太,瞧您,這日子說這些作甚?”

二夫人轉過身來,笑著對常念道:“多少年前的事兒了,不提也罷,二嬸娘沒讀過多少書,說話直了些,還望殿下多擔待,初次見麵,給殿下備了薄禮,殿下快瞧瞧歡不歡喜?”

說著,身後便有仆婦遞上一個錦盒來。

春笙上前接過,揭開錦盒,是一座送子觀音像,常念看了一眼,臉上露出笑:“謝過二嬸娘美意,趕巧,本公主也備了見麵禮。”

一直立侍身後的蘆嬤嬤將禮物奉上,二夫人趕忙起身接過,彆提笑得多開懷:“從京城來的神仙人物就是不一般!嬸娘這便收下了。”她又笑著朝座上兩個眉清目秀的青年招手:“這是我們二房的兩個孩子,阿昀,阿明,還不起身見過你們大嫂?”

江昀、江明兄弟起身,拱手向常念行了一禮,蘆嬤嬤分彆將禮物送上,兩個年歲二十上下的俊朗青年靦腆笑了笑,收下東西躬身再道一句:“謝大嫂。”

常念隻微微頷首,算是受下。

江老太太在上首看著,麵上笑意漸深,介紹完二房,便是依次往下的三房。

三房的三叔正是在江恕十六歲那年不幸殞命戰場,如今隻剩下三房夫人秦氏,丈夫去的早,秦氏隻有一女,不過早兩年出嫁了,因而今日不在晚宴上,相比二房夫人張氏的圓滑世故,秦氏則安靜內斂許多,著一身黛綠羅裙,麵容和善溫良,起身見過公主,也不多話什麼。

餘下人丁興旺的四房,則熱鬨了。

四叔膀大腰圓,笑起來眼睛眯成一條縫,如今在軍中領著閒職,碌碌無為混著日子,吃喝嫖賭可謂一樣不落,四夫人於氏瞧著是個厲害的,穿金戴銀,頗為招搖,說起話來跟羅姨娘差不多,唱戲似的,夫婦生的四個子女打眼一瞧,也沒有二房的江昀江明兄弟倆那般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