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心疼(1 / 2)

第七十八章

濃雲遮月的時候,敘清離開了。

適時,時越從宇文府出來,瞧見敘清的背影,闊步追上去,一把按住輪椅氣道:“好你個敘清!來了也不說!快隨我回去見明珠!”

敘清身子瞬間緊繃起來,目光沉沉看著時越:“放手。”

“我不放!”說著,時越便要推動輪椅往回去,敘清的臉色變得難看,他雖斷了腿,雙臂卻有力量,立時出手製止時越。

兩廂對立,少不得拳掌磨擦。

忽聞清脆悅耳的“叮”一聲。

有什麼掉到地上。

兩人一頓,目光同時看去。

是那梔子花耳墜。

時越忽然放開手,匆匆去撿起來,妄圖藏到掌心。

敘清卻清楚看見了,眸光微變,肅然問道:“你怎會有殿下的東西?”

時越的臉色頓時變得不自然,他將臉彆過一旁,抿唇不答話,又倏的開口反駁道:“我怎麼會有她的東西?你看錯了。”

敘清有過目不忘的本領,上午那時在柳樹下,他確定公主殿下耳上的就是這梔子花耳墜,他探究的視線掃過時越,“阿越,你瞞不過我的。”

時越背過身去,又忽然快步離去。

敘清滑動輪椅跟上,心知事情不簡單,喊道:“你應當知曉阿恕有多在意殿下!心頭肉,碰者死!”

時越步子狠狠一頓,用力攥緊掌心,攥著那耳墜,心裡火燒火燎地難受起來。

敘清追上來,用平靜的語氣,再道:“阿恕這十多年一心撲在西北大營,從不思量兒女情長,可這回,不一樣了。他從京城回來,嘴上說著娶公主是為西北安定,可為公主破了多少例?你是親眼看到的,阿越,彆犯糊塗,彆做錯事。”

“我犯糊塗?我做錯事情?”時越猛地回身大聲道,“我不過是留個念想,多看一眼,我甚至沒有對她做什麼!怎麼在你眼中就是十惡不赦不可容忍?”

聽這話,敘清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似乎在反複分辨,眼前人還是他們十幾年生死相交的過命兄弟嗎?

——是。

這樣的事情,敘清始料未及,一時間也有些亂了方寸,不過他很快冷靜下來,道:“念想成癡想,等到了你真正做什麼那時,什麼都遲了。現在回頭,隻當什麼都不曾發生,還來得及。”

時越冷著臉,心底最隱晦的秘密被至交這麼赤.裸裸揭開,他反倒不藏著掩著了:“我不回頭又能怎麼樣?”

敘清一字一句:“兄弟決裂,此後是為陌路、是為仇敵。”

“好一個兄弟決裂,形同陌路。”時越冷笑一聲,指著他膝蓋下空蕩蕩的腿,“難道你就從來沒有怪過江恕?當年是因為他生辰,我們才喝了酒,全軍上下都給他這個未來的寧遠侯慶祝,當年你還有不到半年就加冠成人了!你說此戰告捷就回來向先生師母提親,求娶明珠。可現在呢?你躲在這裡眼睜睜看心上人和彆的男人說說笑笑,你甚至連禮物都不敢親自去送!你這心就不會痛嗎?”

他一字一句,悉數是刀子一般往敘清的痛處戳。

已經過去好幾年的事情,此刻永遠過不去,每每說起,被截肢的地方都會痛。

然敘清沉靜的眼眸無波無瀾,隻是看向時越的目光變得陌生,他說:“我從未怪過阿恕。”

“沒有他,我敘清活不到今日。沒有他,西北不會有今日的安寧富庶。當年一戰,是教訓、是意外。他如今的沉穩和嚴謹,叫全軍上下避免了多少次災難?衝鋒陷陣,上場殺敵,他哪次不是衝在最前麵的那個?時越,你摸著良心說,沒有他江恕,你能走到今日嗎?”

十歲的時越,還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紈絝,時家恨鐵不成鋼,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就是不成器。時母都打算冒著死的風險再生一個了,可就是那日,吊兒郎當的兒子挺直腰杆,帶回來一個矜貴不凡的少年,說:娘,以後兒子就跟著他混了,光宗耀祖,建功立業,您等著。

時母也當真等到了。

如今的時越,是西北與寧遠侯齊名的大將軍,說起那大大小小的戰役,誰敢將他姓名落下?

時越聽完這番話,良久不語,他攥緊的掌心,也慢慢鬆開了。

敘清才拍拍他胳膊,緩和了語氣:“阿越,你昏頭了。姝玉已死,不可複生。殿下眉眼間那一分相似,根本不似。”

時隔三年,再聽“姝玉”二字,像是隔了一輩子。

時越怔然抬眸,其實他早就看明白,也分得清了,殿下不是她,也根本不像,否則寧遠侯怎會不察覺?

隻心底一點念想,不由自主,或許是摻著幻想的目光,或許是殿下太過動人,他滋生出一點貪欲。

姝玉,是時母給時越挑的女醫士,家族世代從醫,精通藥理,那些年一直跟在時越身邊,也救了時越許多回,隻不幸又諷刺的是,時越沒能救回她。

活脫脫像個笑話。

夜色濃重,他們都默了很久。

最後是時越頹喪坐在地上,說:“是我時越配不上你們。當初若不是你遭遇此難,侯爺也不會扶持我,我也不可能是他委以重用的安城首領。”

安城,西北的南大門,多麼重要的地方,江恕交給他了。

敘清卻是笑了笑,“你一個大男人,也有心思琢磨這些亂七八糟的?倒像是小女兒。”

時越自嘲笑笑,他是心裡都明白,敘清有天賦,沉著冷靜,善謀略。

至於江恕,更是個無所不能的人,隻要他站在那裡,就是威嚴,就是權力,就是信仰。

時越又算個什麼東西?

紈絝骨子裡那點劣根性,無論過了多久,總會留下痕跡。

敘清的話,及時拉了他一把。

敘清說:“為友,當誠;為下屬,當忠。”

忠誠,實在該刻到骨子裡。

那時候,時越頓感羞愧難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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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格外冷,瞧著恐怕有大雨,江老太太想著孫子孫媳尚未回來,總放心不下,匆匆拿了件毛領鬥篷和雨傘,便要出門,芳媽媽知曉老太太的倔強性子,忙跟著出來。

兩個人剛到府門口,定安街駛來一輛車架。

芳媽媽拉住老太太說:“您快瞧瞧,是侯爺和殿下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