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明珠and敘清)(1 / 2)

第八十五章

天漓國的使臣們在西北這短短三日玩得儘興極了,加之今日比武又得了大風光,這夜吃飽喝足後,紛紛開始琢磨明兒玩什麼了。

是騎馬射箭?還是摔跤喝酒?

主上的意思是與大晉交好,胡讚卜倒也沒有二心,且他欲與這位威名遠揚的西北名將交好,方便日後來往,有佳肴美饌招待著,自然不著急進京。

然東月國輸了比武,麵子上有些過不去,呼延川心思多,早就與寧遠侯打過兩回交道了,知曉這不是個熱情好客的大善人,怕其中有詐,於是當夜便派人傳信至侯府,問起幾時啟程進京。

江恕給出回複:聖上的意思是好生招待,向貴國賠罪,屆時請兩國同時進京,本侯不敢違背。且天漓使臣興致盎然,聽聞欲多留兩日,還望東月屈尊暫陪。

行,呼延川沒話說了。

玩就玩,誰怕誰?

他來侯府玩!

寧遠侯是為一方霸主,世代盤踞西北,手握重權,稱之為西北土皇帝也不為過,想來這府邸也是金雕玉砌富麗堂皇吧?

呼延川要來瞧瞧。

府門小廝見了東月國貴客,不敢大意,急忙派人去稟報,一麵恭敬請人進府。

敘清從前院出來,與呼延川遇個正著。

視線觸及對方,四周空氣倏的冷寂。

呼延川揮走小廝,一雙冰藍色的眼睛在敘清輪椅下空蕩的地方來回打轉,半響,不懷好意地笑了:“多年未見,敘大人可還好?劇毒侵體的滋味可還是痛不欲生終身難忘?嘖,這幾年我倒是研了幾味奇毒,無色無味,不痛不癢,就是死得快,咻一下,人沒了!”

“哈哈哈哈!”呼延川的笑聲逐漸放肆,整個庭院都回蕩著他放肆張狂的挑釁。

敘清握在輪椅上的手掌慢慢攥緊,膝蓋之下幾乎是不可抑製地痛起來,不堪的過往慢慢將人吞噬,如同刀割,如同錐心。

清醒的理智告訴他,該走了,現在,立刻馬上!趁更多惡毒的話語出來前,趁他還有自控力時,逃離!去一個無人的地方,藏起來,什麼也不聽,什麼也不想,哪怕很狼狽。

可,這雙發白冒汗的手,怎麼也滑不動輪椅。

他想試一試,能不能邁過那個坎,總不能每回都逃避吧?

呼延川笑得胸腔亂振,才停下來,感歎道:“要是我早幾年研製出來,你也不必活著受累了,說來還是我的不是啊!”

說著,呼延川又打量起敘清,不斷搖頭:“嘖嘖,可惜了,多意氣風發的青年才俊啊,如今成了殘廢,隻怕如廁都得人攙扶著吧?哦,你當年不是還有個未婚妻?怕不是也被這模樣嚇走了吧!”

“住口!”敘清倏的開口。他聲音冷得可怕,整個人也如同冰窖裡撈出來,冒著森然寒氣,提起明珠,就是最不可觸碰的逆鱗,那是他接近精神崩潰的時候。

呼延川咧嘴大笑,快.慰極了:“你怕了啊?殘廢一個,恐怕連洞房——”

敘清的臉色已然變得極其難看,用儘全力,克製不住地滑動輪椅上前,想殺了他,就是那一瞬間,動了殺心。

然在敘清之前,一抹淺杏色身影忽然衝上來。

“嘩啦”一聲巨響,花瓶重重砸上呼延川的額頭,碎片摻雜著鮮血落了一地。

呼延川不可置信地捂住額頭,暴躁大怒:“哪個混蛋?”

他看到麵前一張柔美姝麗的臉,哦,是個美人。

隻一瞬的愣神,明珠又胡亂撿了石子往呼延川身上砸去,紅著眼眶,說不出的氣憤,邊砸邊打,將呼延川的臉打出兩個清晰的巴掌印,心底的憤怒叫她恨不得活活打死這個惡人。

敘清僵著身子,猛地回過神,上前拉住明珠。

呼延川看見美人就走不動道,可也隻是一瞬,被人這麼打,他骨子的暴虐全激了出來,揚手重重打下來。

明珠被敘清拉到了身後,那一掌,敘清抬手接住,用力推開,他常年鍛煉,手臂十分有力量。

呼延川四肢健全,卻是風月場所裡流連的浪.蕩子,內裡早虛空了,猝不及防的一掌下來,竟被推至幾步外,腳下不穩,險些跌倒。

敘清緊緊拉著明珠的手,護在她身前,神色冰冷:“呼延川,這是大晉的地盤!”

呼延川額頭上泊泊鮮血不斷流下,氣瘋了:“好你個敘清!大晉又怎樣?”他揮拳頭衝上去,江恕快步趕來,見狀立時揮手吩咐十騫上前。

十騫拽住呼延川,扣了起來。江恕示意他先將人拖下去。

“你們就是這麼待客的嗎?信不信我告訴老皇帝!敘清我告訴你,你遲早要死在我手上!江恕,你也休想好過!還有時越那個東西,咱們新仇舊恨一起算!”呼延川破口大罵,十騫拽著人快步離開,這刺耳的聲音才慢慢遠去。

江恕沉默地看了敘清和明珠一眼,微微頷首,轉身回去處理,將空間留給她們。

四周安靜得隻剩下風卷落葉的沙沙聲響。敘清的拳頭鬆開了,他另一手還拉著明珠的手腕,也緩緩放開,眼神複雜地望一眼明珠。

漣漣淚水在她眼眶裡來回打轉,明珠死死咬著下唇憋住,氣紅了臉,白淨的掌心也是一片通紅。

敘清頓了頓,儘量溫和問:“你,怎麼來了?”

明珠是來給常念送果醬的,誰知會遇上這一幕。現在果醬灑了一地,她無措地垂頭看看,張了張口:“我……”

她聲音哽咽,剛開口就忍不住哭了,眼淚稀裡嘩啦地打在敘清手背上。

敘清抿抿唇,心中湧出難言酸澀,艱澀道:“明珠,彆哭。不是多大的事。”

明珠垂著眼,用力蹭蹭眼睛,可是蹭不去眼眶滾落的熱淚。

猶豫片刻,敘清終究是拉過她的手,放在掌心裡,溫和又道:“原本,也是我有意要去聽呼延的話,彆生氣,彆哭了。”

明珠卻不斷搖頭,慢慢在他麵前蹲下來,泣不成聲:“他為什麼不去死,這樣陰險歹毒的人,為什麼還要活在這個世上?如果沒有他,你也不會……這一切根本就不會發生!”

她的眼淚快在敘清掌心裡積成一灘水了。

敘清無力地合攏掌心,淚水順著指縫滑下,他濕潤的掌心摸摸明珠淚流滿麵的臉頰,低聲哄著道:“彆哭,彆哭了,明珠,過去的事,我看開了,你彆為我傷神,下回,彆再做這種糊塗事,呼延此人,我會處理。你放心,就是彆哭了。”

明珠哪裡聽得進啊,難受又壓抑地捂住臉,此刻像是有一座大山壓在她身上,沉甸甸的,她變成跪坐在地上的姿勢,將臉埋在敘清的腿上,整個人也無助地趴到他懷裡。

陌生的觸碰,敘清幾乎是瞬間僵硬了身子。

可她因他哭得那樣傷心,又無奈,他的禁忌,終究隨著眼淚慢慢淡下。

敘清極力適應著腿上柔軟的身子,怕冒犯了她,卻又生生定在原地,說不出任何一句無情的話。最後隻好伸手輕輕拍著明珠的後背安撫,直到她不哭了,才用冷靜的語氣道:“明珠,起來擦擦眼淚。”

明珠抬起頭,露出淚水漣漣的臉兒。敘清拿帕子給她擦擦,動作輕柔,眼淚擦乾淨了,一雙眼睛還是紅腫得厲害。

敘清攥著濕潤的雪帕子,無聲歎了口氣,明珠的半個身子還靠在他腿上。

明珠順著他視線看去,指尖發燙,她忽然抽開身子,小心去看敘清的神色。

敘清臉上沒什麼表情,見她站起來了,也不掉眼淚了,才俯身撿起地上的食盒,一旁的音枝連忙接過,又退開。

兩人沉默了一陣,敘清先開口道:“不是要去見殿下嗎?快去吧。”

敘清滑動輪椅離去。

明珠怔然片刻,默默跟上去。敘清停下來,心口泛起綿綿疼意,他背對著她,還是道:“我還有公務要忙,彆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