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常念(1 / 2)

第九十九章

時已大寒,京城落雪紛飛,自巍峨高台望去,天地間白茫茫一片。

虞貴妃坐在臨窗炕桌前,遙望外頭覆雪的巍峨高牆,已半個時辰之久了。

皇帝從勤政殿過來,揮散一眾跪下請安行禮的宮婢嬤嬤,獨自走到她身後,再順著那視線一看,高牆隔斷的,正是西北方向。

唉。

皇帝不由得歎了聲氣。

虞貴妃回身看看,收斂神思,起身福了福身:“陛下過來也不叫人通傳一聲。”

皇帝握住她的手,不甚在意地道:“老夫老妻,不必傳了。”

這話,虞貴妃卻沒有接。

皇帝隻當是愛妃思女心切,坐下後翻了翻小桌上放的一遝信,都是西北送回來的。他邊看邊問道:“房嬤嬤可有什麼消息傳回來?”

“至今未有。”虞貴妃猜房嬤嬤是被阿念收買了,跟著那丫頭一起瞞。對著皇帝,也犯不著多說這些,便道:“豫王妃產期將近,不如從太醫院調兩個人過去隨府聽候命令吧?免得再出了亂子。”

皇帝捋捋胡須,沉吟片刻,道:“凡事是該謹慎些,你心思細膩,都由你定。朕等著這個皇孫出世呐。”

虞貴妃微微皺了眉,語氣半是試探:“倘若是個皇孫女,陛下豈非好生失望?”

皇帝露出個高深莫測的表情,擺擺手,意味不明地道了句:“朕可是把朝陽當心肝寶貝疼。”

說罷,他慢悠悠喝起茶來。

是個皇孫自然最好啊,這儲君之位該定了。皇帝心中屬意豫王,奈何端王有個皇嫡子的名頭,朝中一群老古板爭吵不休,頭疼。

是個孫女的話,

等孩子生了再說吧。

如此,虞貴妃心中便有了數,隻皇帝這話,叫她眉心蹙得更緊,麵上也多了幾許不加掩飾的質疑。

當心肝疼?

若非當初阿念心屬寧遠侯主動嫁去西北,這門婚事還不知要如何收場呢!

適時,宮外疾步進來一個嬤嬤,見禮過後,附身對虞貴妃私語幾句。

虞貴妃眼神示意她先出去,皇帝在那頭瞧著,不禁問:“怎的?”

“唉。”虞貴妃麵露難色,“陛下,宮人方才來說,有人瞧見朝華與時將軍在禦花園私會。”

“什麼?”皇帝登時重重放下茶盞,麵上的和善也消失不見了,“真是不成體統!叫她二人過來!不,朝華是個癡傻的,朕去問問時越,眼瞧東月國求娶在即,他這一出是怎麼個意思!還是西北安寧久了沒有仗打,他皮癢了?”

皇帝板凳沒坐熱呢,就十分不悅地出了永樂宮。

虞貴妃淡淡福身相送,對於朝華的婚事,她並未有多在意,力所能及,能幫襯則幫襯,力所不能及,便看朝華自己的造化。

最最要緊的,還是她苦命的阿念。

近日相傳京城來了位神醫,妙手回春,千金難求一藥。

虞貴妃已經請人進宮來了。

不論千金還是萬金,此神醫都要去西北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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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念默默記著她喝這藥的日子,至今有五日了。可她的身子好像根本沒有變化。

華姑每日都會來診一遍脈,說辭也都差不多:“有好轉的,您放寬心,還需靜養喝藥。”

往日常念都是乖乖點頭,今日,終於忍不住問出口:“有好轉是什麼意思?好了多少?還要多久才會好?真的……會好嗎?”

華姑一時為難住。

常念拉住她收拾藥箱的手,靠近些,小聲問:“你隻管實話與我說。”

“這,”華姑安撫地笑笑,“您放心——”

常念不高興地打斷她:“日日這副病怏怏的樣子,我怎麼能放心?”

常念害怕呀,又著急,整日整日地焦慮擔憂,要是藥不夠,要是不好,該怎麼辦?她不願意辜負江恕的一番苦心,更不願再見他拿命涉險。

華姑大抵能體會她此刻的心情,為醫者,治病救人,有一顆仁慈憐愛之心,可也當真是不敢說幾日就能好。

沉默半響,常念什麼都明白了,她躲進被子裡,蜷縮成一小團,聲音悶悶的:“算了,你出去吧。”

華姑張了張口,見寧遠侯滑動輪椅進來,遂才輕聲退了出去。

江恕停在榻邊,伸手將被子拉下來些,露出一張眉心蹙緊、頭發亂糟糟地貼在額頭上的小臉。他撥開那些擋到眼睛的發絲,好笑問:“誰惹阿念生氣了?”

常念看他一眼,視線移轉到他坐著的輪椅,這輪椅是她特地派人去打造的,要大、靈活、舒適。如今見著夫君這樣英俊高大的男人坐在上麵,心裡不由得更鬱悶。

常念卻還時刻記著,夫君是因為她才變成殘疾,要保護好夫君的自尊和體麵。於是她坐起來,彎唇笑了笑:“沒生氣。”

江恕不拆穿她,從身後拿出一袋糖炒栗子,剛出爐不久,還冒著熱氣。

常念黯淡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哇,好香!”

江恕慢條斯理地給她剝栗子,“我記得年前在京城,你說栗子吃多了上火,再不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