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心事(1 / 2)

權臣嬌寵掌上珠 酒時醒 11128 字 4個月前

第一百三十章

江祈搬來青鬆院獨自居住, 過了起初幾日的不適應,隨後便是越發自由自在了。

大大的院子,十幾個書童長隨, 都聽他的話。

當然,父親的約束和管教依舊十分嚴苛。

清晨,他要比家規上定下的起身時間早起半個時辰,去書房跟父親練武。半個時辰後才可以去朝夕院和母親一起用膳, 膳後告彆母親和曾祖母, 前往書院聽學。下學回來還需去西北大營, 習新一日的兵法和武功,回府已是夜晚,晚膳後回到院子, 溫習今日功課,燈盞燃到酉時, 方才熄滅。

常念怕兒子小小年紀太過辛勞,原想上學一事親自來教,如此也可免去書院侯府來回奔波之苦。誰知教了幾日後才發覺力不從心, 分明自己也是飽讀詩書, 可擔一句“才學不輸先生”, 概因這是親兒子,她這個做母親的會徇私。

江恕道:“書院聽學的都是年紀相仿之輩, 他與同輩多加相處,人情世故亦可自幼煉達, 見多世麵與人心, 往後才有辨彆是非善惡之本領。”

這番話,常念很難不認同。

想當初,她自京城來西北, 還曾擔憂一時半刻融不進西北的勳貴圈子而帶了一批熟知的貴女過來,同樣的道理,孩子也有孩子的小圈子,他不能隻在侯府這一方閉塞天地成長。況且書院是宇文老先生所開,老先生既教出江恕如此優越之才,學識淵博自是不必說。

爹娘達成一致意見,江祈欣然應允。要知曉,書院裡有許多同齡人,他們也都聽他的話,還總會從家裡搜羅些稀奇古怪又彆致的東西送給他賞玩。這群人圍著他,說話也好聽極了,一口一個小侯爺,恨不得將他捧上天。

“西北小霸王”十分享受這樣的討好和追捧。

這日結束上午的堂課,是午休用膳時間。

長隨從府裡帶了午膳過來,江祈有專門的雅間用膳休息,他的雅間也素來最熱鬨。

一群五六歲的蘿卜頭圍在他身旁,有人寶貝地掏出來一個小木頭人,道:“這可不是尋常的木頭人,我敢擔保,整個大西北沒有第二件!”

周圍人紛紛起哄:“周二少,又說大話了吧?”

“到時候打疼了臉可彆哭鼻子!“

江祈探究地打量幾眼,抬了抬手。隻見方才鬨哄哄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都聽他說話。

江祈道:“我曾在書上見過,機巧構造獨特,可使死物變活物。”

周二少立時揚起下巴道:“你們聽見沒?小侯爺慧眼識珠,一下就認出這是個寶貝來!”說罷,他叫身邊的小廝上前演示。

果真,小木頭人自己比劃了幾個動作,瞧著玄乎得很。

眾人新奇歸新奇,他們還備著自個兒精挑細選的寶貝咧!等那個小廝演示完,就爭先恐後地擠到前頭來。

江祈用著膳,被逗得哈哈大笑,索性放下了筷箸,專心致誌地欣賞,身側立時有人遞來乾淨的錦帕,他自然接過來,擦了擦嘴,放回去,這才發現遞帕子的不是貼身長隨,而是另一世家小公子。

江祈覺著眼前人麵生,小眉頭微微一皺,不及他開口,那小公子便自報家門道:“我父是侯爺手下的忠勇將軍於照生,我名於冬問,為小侯爺效勞,是冬問的榮幸!”

如此老沉的語氣,若非長輩所教,幾歲的孩子如何說的出?

不過話裡話外的恭敬和討好,江祈十分受用,他才不多想什麼呢,點頭道:“好,我記住你了,冬問。”

底下眾人見小侯爺的注意力被個不入流的小子分去,大聲嚷嚷道:“你誰呀?快走開些!彆擋到小侯爺!”

“……”

這股子熱鬨勁兒一直持續到午睡鐘聲響起,方才慢慢停歇。

待人群散後,耳根子清淨了,江祈伸了個懶腰,又吃了幾塊糕點。

長隨笑道:“您真受歡迎。”

“那當然!”江祈有些小驕傲,心想先生每回考問,不論詩書還是兵法,甚至武功,他都穩拿第一,如此聰明,而且生得如此俊朗,怎能不受人歡迎呢?

此時有一青衫少年自雅間門口走過,門扇打開,他瞥了裡頭這金尊玉貴的小霸王一眼,冷冷哼聲,絲毫不以為意。

江祈瞬間不樂意了,“你哼什麼?”

青衫少年恍若未聞,徑直走過。

“站住!”江祈追出來,攔住比他高出一個頭的少年,眉頭緊緊皺著,“你我素不相識,你為何露出如此不屑神色?還不答我的話。”

眼看左右無人,少年嘲諷一笑:“你以為天下人人都是上趕著巴結你的走狗嗎?”

長隨緊跟出來,厲聲道:“何人竟敢對小侯爺無理?來人拿下!”

“等等。”江祈忽道。

從裡間衝上前的兩個小廝聞言停下來。

他們身子高大,是常念特特挑選,跟隨江祈左右,護他平安。

穿著粗布青衫的少年見狀麵色微變,抿著唇,趁這空蕩,急忙要走,可這個小蘿卜頭攔在前麵,一時情急便伸手推了下。

哪知曉,竟推不動。

彆看江祈年紀小,個子也小,可跟著父親練了兩年武,身板結實有力。他心中已是十分不悅了,直視那少年道:“方才你不是出口擲地有聲?眼下有什麼話不敢說的?”

長隨道:“此等粗鄙無理之人,哪裡值得您親自過問?小的拖下去教訓一頓便是!”

少年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攥緊拳頭,憤道:“強權欺人,世風日下也!”他瞪向江祈,咬牙切齒道:“若非你母親是朝陽公主,你父親是西北霸主寧遠侯,誰會巴結逢迎你?誰會怕你?”

“你!”長隨瞪圓了眼睛,當即便揮手叫人上前把人反手扣下。

江祈深深皺眉,沉默片刻卻道:“放了他,也不許刁難。”

說完,他轉身回了雅間,砰一聲關上門。

外頭,長隨聽令,警告地瞪那少年一眼,才把人放開。

隻是這少年似乎未曾料到,怔然半響,才後怕離去。

下午放學回府,江祈明顯沉默不少,同伴送的小玩意也被丟在馬車上,看都不看一眼。

長隨道:“您彆聽那臭小子胡言亂語……”

“彆說了。”他悶悶轉過身,看向車窗外絡繹不絕的人群,行至熱鬨的安康大街,便叫停馬車,下去買了一袋糖炒栗子。

母親愛吃,他每每下學都會買回去給母親。

栗子貨鋪旁是一群衣著襤褸的叫花子。

江祈看到,本想掏碎銀子給他們買口吃的,可轉瞬又想起那話——

“若非你母親是朝陽公主,你父親是西北霸主寧遠侯,誰會巴結逢迎你?”

他上了馬車後,忽然脫下身上華貴的錦緞衣裳,取下價值不菲的白玉佩,頭上玉簪也拔下,隻剩下一身乾乾淨淨的月白中衣。

長隨一臉茫然,隻聽小主子吩咐:“你們把馬車停到街邊等我,今日之事誰也不許跟父親母親說。”

“是…是!”小小的孩子神色認真時,像極了不苟言笑令人生畏的寧遠侯,自有一種叫人臣服順從的威嚴之氣。

江祈獨自下來,猶豫一下,去到乞丐堆裡。

一張張黝黑的麵孔掃過這個白淨卻難掩貴氣的孩子,很快彆開眼,繼續去向路過的行人討要銀子和吃食。

有路過的豪華車架,車夫一腳將人踢開,車上的主子因耽誤了路程,罵咧咧的。

江祈卻看見那馬車上坐的,正是今日中午拿木頭人討他歡喜的同伴,他堆滿笑的麵容滿是嫌棄,甚至還往下吐口水,惡劣得,像是換了一個人。

原來,他們費儘心思討好他,是因為他的身份,他的地位。

身後有一雙臟兮兮的手拉扯江祈。

江祈回頭看了看,是個瘦瘦小小的男孩子,分給他一塊黑漆漆的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

他生在侯府這樣的高貴門第,衣食住行樣樣精細,一時間遲疑了,然而隻是遲疑這一瞬,那東西被另一個老乞丐搶走,一口塞進嘴巴裡。

瘦小的孩子剛張口,就被迎麵一巴掌打得跌到地上,隨後蜷縮在牆角,再不敢說話了。

那時候,江祈耳邊嗡嗡作響,仿若那巴掌是狠狠打在自己臉上。平日他雖調皮搗蛋,可父親從未動手打過他。心頭,也被針紮一般,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他攥緊拳頭,忽有種想給那老乞丐一拳的衝動,可慢慢的,又放下來,默默拉起那個年歲相仿的孩子走出去,去一旁人少的小巷子。

長隨趕忙跑過來,上上下下仔細看過小主子,著急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