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看看(2 / 2)

徐嬤嬤不解道:“老奴瞧著白白嫩嫩的,哪裡紅了?”

朝華驚訝地“啊?”一聲,她耳邊浮現時越的話:

是紅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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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越在書房,心煩意亂,一夜未眠。

八方獻計:“大人,屬下鬥膽,以為您上回安排的招兒可以提前用上。”

時越眼簾一抬,思忖半響,卻還是擺手:“再過幾日吧,免得嚇著她。”

他這夫人,太不禁嚇了,一點點風吹草動,就是一個夢,都能嚇得全身防備躲避,像個小刺蝟。

若論家世,時越出生在時府,雖不是頂尖的權門望族,然錦衣玉食,順風順水,自小到大從來沒有缺過親情關愛。彆看他爹嚴肅,其實打心底裡疼這個兒子,他娘雖是嘴上不饒人,可兒子一旦出了什麼事,比誰都著急上火,就連府上的姨娘,也格外關照這個嫡子。

朝華雖生在了天底下最尊貴的地方,卻全然不同。

她的聽話懂事,總帶著小心翼翼的討好,沒有安全感,敏感而多思。

有時候寧願自己受委屈,也不會推拒笑臉盈盈的時母,便是和最親近的常念,也總無意識地退讓,她想和妹妹多說說話,可看到寧遠侯在一旁,絕不會多上前一步。

相處久了,時越五大三粗的都能看出來,考量事情,不由得更謹慎仔細。

他歇在書房的事情,也特特叮囑了下人,誰都不許向時母透露。

近日,時母忙著操辦席麵,宴請賓客,好帶兒媳婦認認人,也讓府上熱鬨些。

對此,朝華心中十分忐忑不安,好在這段時日常念還在安城。

她的心事不敢輕易和旁人透露,便悄悄和常念說:“宴席上,要寫字作畫吟詩嗎?”

這些,朝華都不會,可她怕到時候掃了婆母的顏麵,讓時越丟人。

常念想起自己初到西北,被柏夫人嘲諷不會騎馬那時候。她太知曉朝華的心思了,可琴棋書畫,終究是阿姊十幾年也沒有學會的東西,如今怎能強求?

常念便安撫朝華道:“宴席罷了,誰敢讓阿姊做這些?她們愛吟詩便吟,我們坐著看,阿姊便想,這是賞臉陪她們,她們需恭敬才是。”

朝華點頭,又問道:“那日你會來嗎?”

“來呀。”常念拍著胸脯向她保證,“我必然陪著阿姊。”

如此,朝華總算放心下來。

等到宴席那日,時府門前車馬堵塞,人潮洶湧,兩個花廳都安排不下客人,幸而時母還準備了水榭和後院。

一整日,常念都陪在朝華身邊,兩位公主,哪個敢不恭敬?當然也總有那麼一兩個自恃清高難說話的親戚,隻是常念還未開口,時母就已出來護犢子,冷著臉幾句話就把人堵得訕訕離去。

宴席結束後,常念笑著打趣朝華:“往後有人護著阿姊了。今兒是女客的席麵,若是姐夫在,定然也處處維護阿姊。”

朝華靦腆笑笑,送常念回府後,她問仆婦時母在哪,得知時母還在庫房清點賀禮,便準備過去,若是自己能幫上忙,再好不過,若是不能,就陪婆母說說話,倒杯茶,也是好的。

徐嬤嬤很欣慰,感慨道:“殿下長大了。”

朝華說:“婆母待我好,我自然也待她好。”

夜幕輕垂,主仆二人向後院東側的庫房行去,穿過抄手遊廊時,不遠處的說話聲叫她們住了步子。

蒙蒙夜影中,朝華看到那個高大挺拔的身形,像是時越,對麵的女子有些眼熟,像是今日在宴席上見過。

朝華想不起來了,她聽到那個女聲說:

“阿越,今日我看表弟妹呆呆坐著,既不健談,也不通詩書文墨,每次開口不是嗯就是好,又怕生……我不知你是怎麼想的,她除了長得像姝玉,到底當不得一家主母。這門婚事是帝王賜婚,抗拒不得,麵上功夫做足,還要從長計量啊!”

“依表姐看,你若是納兩個聽話能管事的妾室進門,一則能替姨母分憂,姨母年紀大了,事事操勞,總歸於身子不利;二則,也為時家子嗣考量,萬一公主產下癡傻……”

後麵的話,慢慢低了下去。

朝華隻覺耳邊嗡一聲巨響,手心濡濕一片,當時便轉身要逃離。

徐嬤嬤很快拉住她。

朝華搖頭,不斷搖頭退後,方才還帶著笑的臉龐漸漸露出痛苦神色。她想起來在客棧遇刺那時,時越說:若非皇帝賜婚,西北萬千貴女等著嫁來時府,我怎會娶一個癡傻無用的公主?

她不敢再聽時越的回答了,一點都不敢,可徐嬤嬤牢牢抓住她的手腕,不許她逃走。

此時,時越的聲音,不管她願不願聽,都傳到了耳裡。

“勞煩表姐費心牽掛,姝玉已故,我前幾年犯過糊塗,如今卻早放下了。殿下是殿下,她單純無辜,我很喜歡她,更不願讓她受到薄待。至於後宅管家,我會再思量周全,好讓母親頤養天年,子嗣一事,更不必杞人憂天。”

“阿越!這個家往後就是你接管了,不要意氣用事!我算你能安排好人來管家,可子嗣開不得玩笑!”

時越笑了笑,夜色裡看不清他的麵容,卻聞低沉的聲音讓人信服心安:“殿下不傻,反倒比誰都通透聰慧,日後生的兒子女兒定也不差。表姐有空憂心我,不如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怎麼對付惡婆婆。”

“你……”表姐氣得臉色鐵青,二話不說就走了。

回廊這邊,徐嬤嬤終於放開朝華的手。

朝華後背倚著冰冷的牆麵,整個人似從虛浮飄渺的半空落到了地麵,她汗濕的手心攥緊,長長舒了一口氣,耳邊,嗡嗡聲響消失了,變成夜晚時越附在她耳邊說的那句:

“小嘉不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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