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意中人(2 / 2)

明珠才不信,不過想想她娘除了折騰一日三餐有心思,其餘好像也沒什麼,遂也作罷,進門道:“方才蘭芝她們過府找我說話,都說想請你去三日後的詩會,想來是小將軍名聲大噪,她們幾個暗戳戳組了宴席,才借口詩會,又托我來問問,不知敘小將軍三日後可有空閒?”

敘清沉默地看著明珠,薄唇抿成一條直線。

明珠被他看得發慌,不禁轉過身,裝作不經意地撥弄著窗台上的吊蘭,“你要是沒空,我直接去回絕她們便是。”

敘清問她:“你想我去嗎?”

你分明就知曉那些手帕交打的什麼心思,卻還願意我去,心中就沒有半點吃味嗎?

明珠想了想,給了中肯答複:“若是不耽誤軍務,我自然想你去啊,整日待在府裡多悶?”

敘清悶悶坐下,直接拒絕道:“三日後我沒有空。”

“哦。”明珠覺得身後涼颼颼的,有些不對勁。她悄咪咪瞄幾眼沉默不語的青年,心想又是哪裡惹他生氣了。

他還是像小時候那樣,有心事從來不會說出來。

“那我走了?”明珠後背抵著窗台,問他。

敘清頭也不抬:“嗯。”

明珠往前走了兩步,又問:“我真走了?”

敘清的聲音沉了些:“嗯。”

“哼。”明珠抱起胳膊瞧他,“你想我走我偏不走。”她在椅子坐下,一副當年孫悟空上天庭向玉帝搬救兵救師父搬不到就不走的耍賴模樣。

敘清緊抿的唇角微動,慢慢牽出一抹不易察覺的上揚弧度。

午後的日光暖融融的照進來,一切都是那麼安寧。

隨後,敘清在桌前批注兵書,明珠就搬椅子過來,在他身旁坐下,左看看又看看,乏了,又伏在案上,想到什麼,便說什麼,並無拘束。

“敘清,我想去爬山。”

“嗯,幾時去?”

“三日後吧。”

“好。”

“哼,你不是說三日後沒有空嗎?”

“……是夜晚沒空。”

明珠看著敘清麵不改色的模樣,忍不住笑起來。

三日後的詩會,兩人爬山去了。

此後長達半年的時間,敘清都在小心翼翼地試探,試探明珠對他有沒有那份心思。

他怕說出來,倘若她沒有,二人的關係會變得微妙,恐怕連親近的兄妹也做不成。

他想,明珠不喜歡他的話,他也願意做她的兄長,保護她一輩子。

奈何明珠開竅晚,等她在敘清一次又一次的試探中,慢慢明白自己對敘清那份朦朦朧朧的情感是男女之間的喜歡時,邊關又一次傳來戰報。

——東月國大肆攻城,西北危。

敘清穿上戰袍,再一次出征。

為免兒女情長讓他牽掛分心,送彆那日,明珠隻是往他身上掛一堆奇奇怪怪的平安符,說:“我等你回來。”

末了,又羞澀加一句:“爹娘她們都等你凱旋歸來。”

敘清笑著點頭。

首戰告捷,是小將軍,這回,他想立下軍功,做大將軍。

所有人都以為此戰能像上次一般大勝。

誰料此次,卻是兩軍拚命鏖戰,勝負難定。

一年後,戰局激烈,秋雨綿綿的夜裡,明珠做了個長長的夢。

夢裡,大戰還未得勝,敘清卻由屬下背回來,長袍掩蓋下的雙腿,空蕩蕩地少了一截。

負責護送回來的士兵垂頭說:“東月放毒箭偷襲,大人他,他雙腿皆中箭,大戰混亂,等軍醫趕到,毒已蔓延,為保命,不得不……”

話未說完,敘清的臉色已是蒼白不已,肉眼可見的頹喪和落寞。

她何嘗不是當場怔住,如同晴天霹靂,顫抖著手,想要摸摸他的傷處,不料敘清情緒地失控地說了重話:“彆碰!”

此後在府裡養傷的半年,敘清似變了一個人,本就不愛說話不愛笑的人,更沉默寡言,陰鬱病態,可想而知沉寂到何種模樣。

她想要靠近而不能,整日整夜陪著,想鼓勵他走出來,想寬慰他這一切都會過去的。她說出心意,誰曾想一句炙熱的“喜歡”,沒有給敘清帶來力量,反讓他徹底失了理智,瘋了一般砸東西,甚至到了自殘求死的地步。

原來,她的心意於敘清而言,已變成沉甸甸的催命符,輕易,說不得。

斷了雙腿,前途儘毀,再麵對心上人的坦誠真心,敘清的自尊和自卑,最終成了惡魔。

那次後,敘清變了,爹娘也變了。

往日愛護敘清的娘,竟會在晚膳時說出:“阿清啊,總會過去的,彆怕,以後師娘就是你的娘,你先生就是你的爹,我們會陪著你熬過去。”

這話,怎麼聽,就怎麼不對。

明珠不禁遲疑問:“您這是什麼意思?”

娘猶豫片刻,勉強笑著說:“我和你爹決定收阿清為義子,往後啊,你們就是兄妹了,咱們一家人好好的。”

兄妹!兄妹!

簡直是兩道滾滾天雷,一道劈在敘清本就岌岌可危的自尊上,另一道,劈在明珠心裡。

她從來沒有對爹娘發過脾氣,那是唯一一次,謔地站起來,紅著眼睛,大聲道:“我不要做兄妹!”

娘說她胡鬨,爹沉默不語,而敘清,她眼睜睜看著他點頭應下,沉默離開,卻硬生生沒了追上去的勇氣。

這一次後,敘清離開了宇文府,回到常年冷清空蕩的敘府,後來,又輾轉去了安城。

她們也從兒時的日日不離身,到年年不複相見。

事情怎麼會一步步變成那樣?

人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

敘清本就自卑,還未出事前,尚且是小心翼翼地試探,此次跌落泥潭,怎麼還能把愛說出口?甚至於連接受,都變得比登天還難。

所愛如月色,觸手而不得,如今,他連觸手,都不能夠,這份還未來得及說出口的情意,隻能化作虛無。

宇文夫人雖然疼愛這個沒有血緣的孩子,可是她親生的女兒,她隻有一個女兒啊,她願意把這個不幸變成殘廢的孩子當成親兒子陪護,卻不能,把唯一的女兒嫁給一個殘廢。

宇文先生沉默,是因為太了解教了十多年的學生是什麼性子。

……

天灰蒙蒙亮時,明珠從夢中驚醒,冷汗淋漓,後怕得赤腳冒雨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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