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甚深。
寢殿內隻點著一盞燭燈。
夜風從敞開的殿門灌進來, 吹得殿內‘相擁’的二人在火光中明明滅滅。
還沒睡醒的沈江亭隻覺鼻腔裡的龍涎香揮之不去。
他恍惚地眨了眨眼。
渙散的瞳孔在跳躍的燭火下慢慢恢複了神采,眸光逐漸聚焦,呈現在眼前的赫然是一張放大的臉。他又眨巴了下眼, 略微眼熟的臉還在近前, 目光一滯。
二人‘深情對望’。
沈江亭後知後覺認出了這張臉的主人, 茫然了一瞬, 緩緩閉上眼,冷不丁打了個寒顫,低喃道:“我肯定是在做夢!”
像是確定一般加重了語氣:“還是個噩夢!”
不然怎會見到陛下?
還靠得這般近?
這番話傳進陛下的耳朵裡。
將他從困惑中拉了回來——這不是他的卿卿!
這個意識讓他的腦仁嗡地一聲炸開了, 一顆心像是墜入無底深淵,窒息得喘不過氣來,嘴唇也一點點褪去血色, 失去溫度的眼冰冷地注視著麵前自欺欺人的青年。
“你是誰?”他聽到自己抖著聲音問。
然捧在沈江亭臉頰兩側的一隻指節倏地鉗起他的下巴往上一挑,另一隻手掌慢慢攀爬到他脆弱的脖頸邊沿,毫無溫度的瞳仁死死盯著對方的眼, 好似隻要對方回錯了話, 他的手就要掐上去。
低沉的聲音把沈江亭從渾噩中驚醒。
他謔地睜開眼, 迎上一雙泛起血絲的眼,腦子空白了一瞬——這、這不是、不是在做夢?
那陛下是真的?
意識到這一點沈江亭瞳孔緊縮, 整個人像是受到了巨大的驚嚇,條件反射般猛地往後一跳,輕.盈的身體頓時跳出珠簾, 後背直接磕在了門框上, 疼得他眼眶一酸。
嚇了他一跳的同時,這種劇痛也讓他體會到了真實感。
他顧不得後背上的疼痛,不可置信地抬起雙手,骨節分明, 手指修長,精心修剪的整潔乾淨的指甲,就、就好看得過分。
但他卻認得這雙手。
雖然指腹和虎口上的老繭沒了,可這雙手在過去的一年裡照顧他吃喝拉撒。
他眼眶一熱,顫抖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入手細滑的膚質讓他略微有些不適,可……等等,仙人爹把身體給他了,那仙人爹自己呢?
仙人爹將他從地獄拉回來,賜給他新生和新的名字,他便當自己是個全新的人。
他不是忘恩負義之人,也從沒想過做回沈江亭。
可沒想到仙人爹竟是直接把身體還給了他。
沈江亭從激動中冷靜下來,輕易就猜到仙人爹應當是跟他換了身體。
這也就對應了上次仙人爹說解決法子不困難,但卻欲言又止,想來應當是不想做那稚兒,方才有些為難。
“告訴朕,你是何人?”
平靜的聲音很慢,也很柔,卻聽得令人發毛。
沈江亭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處境。
他抬起頭,就見珠簾後立著一個人影——削瘦的人影一步步走來,露出籠罩在燈影中帶著陰鷙之氣的臉,黏在他臉上的陰冷眸仁更是閃爍著駭人的戾氣,讓他生生打了個冷顫。
但一想到剛恢複意識時,捧在他臉上的雙手和過近的距離,一股惡寒直襲他的全身,根根汗毛倒豎。
——仙人爹啊,你可是坑慘我了!
沈江亭心中哀嚎,穩了穩麵上神色,低下頭來,拱手道:“臣沈江亭拜見陛下。”
“沈江亭?”
陛下眼中的戾氣不消,冷冷地注視著他:“你把朕的卿卿藏去哪了?”
卿卿?
沈江亭又被肉麻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不過仙人爹突然跟他換了身體,必定是陛下做了什麼事惹了仙人爹不高興,他得先回府求證仙人爹是否真的與他換了身體,再征求仙人爹的意見。
這般想過後,他抿了抿唇:“陛下所言,臣聽不太懂。”
“聽不懂?”陛下冷笑一聲,大喝道:“來人!”
係統實在看不下去了,小聲道:【主人,您就悠著點吧,方才是你家卿卿主動把身體讓給沈江亭的,您要是敢把人抓起來,小心你家卿卿跟您沒完。】
這時,守在外頭的王公公佝著腰匆匆小跑了進來:“陛下,有何吩咐?”
陛下冷眼看著沈江亭,藏在寬袖裡的手卻在微微發著顫。
一顆心更是不斷地往下墜,仿佛墜入了冰窖裡,冷得他直哆嗦:【那朕的卿卿呢?去了哪?】
係統默默拉出地圖,把地圖放大,標出一塊方位,指著上邊一個小綠點道:【在這裡。】
幸好方才察覺到神魂波動的時候,眼疾手快地在神器主人的神魂上標記了一下。
地圖以三維的方式放映在陛下的腦海裡。
這座府宅昨夜之前他還翻過牆,夜闖卿卿的房間。
【你確定卿卿在這?】陛下不是很相信這個叫他主人的係統。
沈家人口簡單,卿卿便是要選,也不該選國公府才是,畢竟國公府適齡的身體也就沈江亭一個。
然陛下萬萬沒想到是他格局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