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戲？”陸離還明白寧兒的意思，他專注地盯著官軍，看到他們已經開始渡河了。
看著官軍的動向，寧兒有些想不明白：“半渡而擊……官軍過河到一半時，我們完全可以攻擊他們。這是幾乎必敗的行兵方略，為什麼皇甫嵩要做這種蠢事？”
“出擊！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在陸離不遠處，張梁開始下達攻擊命令。
長社郊野，漢軍主帥皇甫嵩安坐高台之上，聽著陣中擂鼓。
為大漢一生征戰，皇甫嵩現在已經算是個老人了，厚重的盔甲上滿是刮擦痕跡，兩鬢須發都夾雜了不少銀絲。縱然如此，這也不減皇甫嵩的大將之風，反而愈顯老而彌堅。風刀霜劍在他臉上刻下了痕跡，真正的刀劍則留下了更深的戰痕。這位老將麵對著此生最大規模的敵軍，臉上卻並無凝重之色，反而露出了自信的笑容——這是一切儘在把握的笑意。
“沒想到此生還能遇上這樣的大戰！真是酣暢淋漓！”皇甫嵩迎風大笑，怒風將他的戰袍吹得如江濤滾動。
就在幾天前，他已與黃巾軍中的內應約定今日發兵。就這些天的情報顯示看來，勝利正在向自己一步步走近。如今，勝利已然近在眼前。
“全軍突進！”皇甫嵩喝令道，“全部兵力壓在前鋒！這一次我們不用後備隊，也沒有戰術，隻要踏平一切即可！所到之處殺戮殆儘，不要給黃巾賊留活口！”
嗚……咚咚咚……狂暴中帶著律動的戰歌，正一點點喚醒這一個月以來幾乎睡著的鬥誌。皇甫嵩感覺到自己的血液中燃燒著火焰，正如每一次陷陣殺敵時的感覺。
這就是戰鬥的狂熱。他看看晴空，隻覺得自己的命星仿佛要在這藍天中放射出光芒來。
三萬兵卒並力向前，前方正是相安無事一般對峙了近一個月的黃巾軍大寨。
“我徒兒到了哪裡？”皇甫嵩問左右。
雖然鼓聲隆隆，皇甫嵩的聲音卻如傳音入密一般被左右聽得仔細。親兵拱手道：“回將軍，他已經到了。”
皇甫嵩笑了笑，“到了就好。他為黃巾軍設下的這場大戲，現在已經到了揭幕的時候。我在長社等了他這麼久，還怕他錯過開幕呢！沒想到，他來得正是時候！”
親兵也笑了起來：“將軍放心，他一定是算準了時間。就拿以前的那幾場仗說罷，他哪次不是踩著點來的？”
“嗯……確實是個愛出風頭的家夥！”皇甫嵩微笑著捋了捋自己的胡須。一個投身戰陣的人活到這個年歲，戰爭已經成了生活中的常事，就如柴米油鹽一般不可分割，或許這輩子也就如此吧，最後來個馬革裹屍的結局，就算是不負此生。然而令皇甫嵩驚喜的是，自己畢生兵法所得，竟然有一個後輩能全盤繼承、並且發揚光大。而在他眼中，這個後輩原本是完全不可能打仗的。
一個錦衣玉食的紈絝子弟，怎麼懂得沙場之道？一個被宦官養大的孩子，知道什麼武士的血性？當他拜倒在自己麵前時，皇甫嵩曾嗤之以鼻，出於看那個年輕人出醜的心態，才教他行兵列陣。
沒想到時至今日，此人卻成長為自己最得意的門生。皇甫嵩自度訓練了十萬大軍、百員將士，卻從沒有遇見過如此驚才絕豔的戰爭天才。
“偽造書信寄給黃巾渠帥，這是用間。然而用間的目的，卻是製造混亂、同時掩護真正的內應。待黃巾軍全部聚集而又未作休息，我軍就打破一直以來的僵局，將對方膨脹的大營穿心而過……”想到這位門生的設計，皇甫嵩眼角的笑紋更加明顯了。
“有你這樣的人存在，十年之後，就沒人再知道我皇甫嵩的名字了！”這位名滿天下的大將感慨道，“可縱然千秋之後，華夏大地仍然會傳揚你的名字吧……曹孟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