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邵婆婆。
她用儘所有的力氣,將言諾拉入了樓中。
一隻高跟鞋脫腳掉了下去,好幾秒之後,才聽到響聲。
腳踏實地,言諾渾身癱軟,冷汗濕透了衣服,鞋少了一隻,絲-襪也被勾破、露出雪白肌膚。
她喘著粗氣問:“邵婆婆,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邵婆婆也氣喘籲籲,好容易稍微平穩一點兒,說道:“我……我在家門口看見你,表情恍恍惚惚,叫你也聽不見,我感覺不對,就……就跟著你。一直跟到爛尾樓這邊……你一層一層地爬樓,我跟著爬,差點兒沒把老婆子我給累死……後來,你像瘋了一樣跑,朝樓外跑,嚇得我趕緊叫你……”
言諾茫然四顧,然後看著邵婆婆問:“我又怎麼會來到這裡?”
邵婆婆瞧著她,渾濁的老眼裡竟有光,她說:“我看你啊,八成是撞邪了,鬼迷心竅,這才迷迷糊糊到這兒來……”
言諾大驚失色:“啊,鬼?”
邵婆婆篤定地說:“唔,那鬼要害死你,所以引你跳樓。我雖然看不見它,但是知道坊間流傳一個對付鬼怪的土辦法——敲打金屬物發出聲音能嚇退鬼物,我從一開始跟著你就拿了一根鐵棍子在手上,剛才敲鋼筋水泥柱,好險把你震醒了,要不然……”
她沒說完,言諾也知道如果剛才自己沒有醒過來,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邵婆婆問:“你看到了什麼?”
言諾說:“我沒看到什麼呀。是一個小孩兒,帶我過來的,咦,他現在不見了……”
說著四下找尋。都沒有鬨鬨的身影。
邵婆婆打了個寒顫,一手拿著鐵棍不停敲打地麵發出聲響,一手去拉言諾,嘴裡急促地說:“什麼小孩兒啊,那就是鬼!彆找了,趕緊走吧!回到家裡吃點兒糖、撒點兒米……”
言諾心裡麵疑惑,那樣可愛的一個小孩子,怎麼會是鬼呢?
然而今晚發生的事情太過離奇,由不得她不信。
邵婆婆一邊敲鐵棍一邊拉著言諾快速離開。
在她們的身後,站著一個大頭小孩兒,他靜靜看著倆人背影,月光下,他的身體幾乎是透明的。
……
……
邵婆婆把言諾送回住所,倆人在門口遇見了洛塵。
言諾有些奇怪:“洛……洛塵,你怎麼來了?”
洛塵說:“我來看看你……你這是出了什麼事兒嗎?”
他見言諾腳上的高跟鞋少了一隻、絲-襪也破了,臉色蒼白似乎受過驚嚇。
沒等言開口,邵婆婆就搶先埋怨道:“你是小言的男朋友吧?小言下班你應該來接她,尤其是天黑之後,一個女孩子家家,很危險的知不知道?剛才……”
言諾打斷她說:“剛才是我自己走路不小心,差點兒掉進溝裡,邵婆婆路過救了我……”
邵婆婆活了一把年紀,當然知道言諾說謊有她說謊的理解,便也不好揭穿,隻有又嘮叨了幾句,讓洛塵多長點兒心,讓言諾改天去廟裡燒香拜拜,然後就走了。
言諾一邊拿鑰匙開門一邊解釋說:“邵婆婆雖然愛嘮叨,但是人很好的,很照顧我,今天也多虧了她……”
洛塵點了點頭,表示理解,又問:“你怎麼樣呢,沒事兒吧?”
言諾說:“還好,虛驚一場……來,進屋坐。”
宿舍是碧雞鎮政府安排的,小套間,條件比在南秀村時稍好,但也隻是稍好。
言諾給洛塵倒了杯水讓他在客廳先坐,自己進臥室去換衣服。
洛塵一邊喝水一邊想,言諾剛才說自己之所以弄得那麼狼狽是因為走路不小心掉進溝裡,這八成是善意的謊言,她是不想讓自己擔心,那麼實際情況到底是怎樣的呢?
剛才見她的時候,感覺她身上隱隱約約透著一股陰氣。
難道對方是鬼是妖而非人?
正在思考,突然,洛塵的心子劇烈一跳,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不對勁啊!
緊接著,屋子裡的燈光開始閃爍不定,空間傳來“滋滋”的電流聲,還伴隨著一股刺鼻的黴臭味兒,如同下水道的井蓋沒有蓋好。
身為修者,洛塵並無驚慌,他知道,這些現象都是陰煞之氣所致,而陰煞之氣則來自於妖魔鬼怪。
到底是妖是魔是鬼還是怪?
洛塵皺眉,沉聲喝道:“什麼東西,出來!”
這時,便感覺脖子後麵有一股嗖嗖的冷風。
言諾的屋子裡沒有空調啊。
再說這種風跟空調風也大不相同,就好像在脖子上抹了風油精,然後被夜風一吹,陰滲滲的,透心涼。
洛塵回頭,那種刺骨的涼風就吹到臉上。
刺得臉疼,眼睛也疼,幾乎流出淚來。
他凝神一看,就見一米外,有一個身穿紅色肚兜、粉嫩可愛的女娃娃,雙馬尾,她的臉白得像是瓷器,但卻有一小塊一小塊的汙漬,感覺臟臟的,一雙黑黝黝的大眼睛,卻沒有神采,也沒有焦點,四肢如同蓮藕,粉嘟嘟、肥嘟嘟,看著十分可愛,就像年畫上的大頭寶寶。
哎,她的頭確實不和比例的略大一些。
她看似站在沙發的靠背上,其實是貼在牆上。
她的臉也不是臟了,而是從耳後到下顎,生長著青黑色的、猙獰的青筋。
很詭異。
她的表情有些茫然,又有些緊張,但仍嘟著紅紅的小嘴兒吹起:“呼……呼……呼……”
冷風撲麵。
洛塵腦海裡立刻就浮現出兩個字:小鬼!
是的,這娃娃必定是小鬼無疑。
而且看樣子是新成鬼不久,還有些懵懵懂懂。
洛塵集中精神盯著她,看她要做什麼。
咦,怎麼越看越覺得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可一時卻又想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