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溜地收拾完了本就不多的隨身物品,我理了理身上厚實的風衣,重新修飾了偽裝,提著箱子走出破舊嘈雜的樓房,沒有為卡爾等人留下任何口信和記號。
一來是怕星海教會殺個回馬槍,二來我也是怕了那群不著調的隊友。
我離開的時候是早上七點,這棟樓房裡的成年男人都已經離開,有的去街上為人擦鞋修鞋,有的去碼頭尋找做短工的機會;家庭主婦們開始一整天的忙碌,去濕漉漉的長著青苔的水井邊替人洗衣服,或者照著有幾分暖意的太陽,眯著眼做針線活。
平民的孩童完全是放養式,小心又大膽地在樓梯角,睜著各種不同顏色的眼睛瞧我。我想了想,還是從風衣口袋裡掏出一把銅克裡,分給了麻雀般擁過來的小孩們,然後差點被抱住腿走不脫……
好在昨晚卡爾的威懾仍在,水井邊幾個家庭婦女尖銳嗬斥了幾聲,孩子們就緊緊攥著手裡的銅克裡,瞬間將我棄若敝履,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施舍給我。
我:……好現實的社會啊。
作為996多年的打工人,其實我很理解他們,我並非全然在蜜罐泡大的憨批,離開學校這座象牙塔之後,我才見到世界真正的模樣,哪怕隻是一角,也足以讓我明白:在生存都要全力以赴的情況下,沒人會有任何多餘的情緒給陌生人,因為太累了,因為沒有意義。
我深深看了這個街區一眼,轉身一直走到主路上,詢問過幾個人後,慢慢從西區走到了南區,一路上記著路線,也觀察著波利塔王都的底層情況。
米魯爾是一個類似“畝”字型的城市,最上麵的一點是皇宮,一橫是王都貴族和議政大臣們所居住的府邸,下麵一個“田”將城市分成東南西北四個區域:北區住著小貴族和富人,南區是中產階級,西區是貧民,東區是紅/燈/區和賭場的所在。
四個區域涇渭分明,以橫縱兩條寬闊的主乾道為分割線,我親眼看著西區這邊發生搶劫,但僅僅一條馬路之隔的北區巡邏警員視而不見的情況,還有乞討者、流浪者和流鶯,也絕不容許跨過那道線,否則就會遭到驅趕,甚至於毒打。
一個完全割裂的城市。
我再次在心中歎氣,作為一條邪/教鹹魚,這裡的一切和我都沒有太大關係。你看我長得也不像振臂高揮就能改革王國的主角臉吧,算了,管不了的。
早上九點,我終於抵達了南區海風街的“樹之石”家庭旅館,這是一棟三層小樓,門口用原木原石拚接成的招牌透著樸實的溫馨感,店裡隨處可見的各種綠植,還養了一隻橘黃色的肥貓,正眯著狹長的綠眼睛在店門口打盹。
並不奢華高級,卻異常親和舒適,讓路過的人忍不住進來歇腳。
一樓放著四五張桌子,平時除了為住宿客人提供一日三餐外,還作為餐廳對外開放。所有的菜肴都用水筆寫在淺白木板上,乾乾淨淨,一目了然。周圍放著一些裝飾,除了新鮮翠綠的植物外,還有報紙架子和異域特色的各種裝飾品。
我自己就認出了瑪楠王國特產工藝品——整套十二隻的瓷器人偶。
“這是我的丈夫從瑪楠王都帶回來的禮物,那裡盛產優質的黏土,頂級藝術大師製作的瓷器在貴族和大商人之中供不應求。”一個溫柔的聲音在身側響起,我沒有轉頭,而是將視線又落在了一旁不知名的獸角雕刻上。
“陰影山脈一種叫‘圖裡克’的魔獸,據說它們高達五米,是德爾波裡人的主要肉類來源,他們的先輩會用圖裡克的皮毛製作過冬的衣服,提煉出油脂作為蠟燭,在獸角和牙齒上雕刻圖案作為裝飾品,而它們的心臟處能挖出一塊寶石,是獻給陰影之神最好的祭品。”
我點點頭,讚揚道:“您真是見多識廣,博學多才。”
三十多歲,店主打扮的漂亮金發女人笑了起來,手裡拿著記菜的小本子和筆,搖頭道:“並不是我的見識多,事實上我從未離開過米魯爾,我的丈夫生前是教會的冒險家,他甚至去過狂潮海的儘頭,見識過海洋對麵榮恩王國的樣子。”
“這些都是他帶回來給我的禮物。”
“對了,先生,您是要吃飯還是住宿?我叫黛娜,是這個旅館的老板。”
在黛娜的熱情招待下,我付了50銀克裡的房費,包一日三餐和半個月的單人間,房間整齊乾淨,還有獨立的衛浴,每天晚上六點到八點,還提供免費熱水。
“如果不想洗衣服的話,可以讓洗衣女仆幫忙,三件衣服隻要兩個銅克裡。”
和卡爾安排的鬼地方相比,這裡對我來說,簡直是鹹魚的天堂。甚至比當年我作為子爵繼承人的貴族待遇都要舒服。
是的,十六年了,我依舊不適應連穿衣服、吃飯、係鞋帶都有仆人伺候。就像當年我去海X撈用餐的時候,麵對熱情夾菜的服務員,尷尬得連飯都吃不香了。
放好隨身物品後,我下樓用餐,這都折騰了幾個小時,總算是吃到頓熱乎的了。我叫了一份樹之石的招牌海鮮芝士焗麵,又加了一份煎香腸、一塊大理石蛋糕和一杯葡萄汁。
這一頓超過了房費裡的用餐金額,我又補了幾個銀克裡。值得一提的是,這裡的葡萄汁太便宜了,剛才在路上,沿途到處都是賣葡萄和果汁的,個頭又大又圓又新鮮,波利塔王國不愧是葡萄酒之鄉。
香腸舍得放黃油,煎得每一根都油汪汪,滋滋作響,還配上幾片解膩的酸黃瓜;葡萄汁微微冰鎮過,酸甜可口,沁人心脾;大理石蛋糕口感細膩,層次分明,入口即化。
最出色的當屬海鮮芝士焗麵,眾所周知,米魯爾是港口城市,這裡是西萊河彙入狂潮海的入口,每天都有幾千艘遠洋漁船靠岸,將肥美的深海珍饈運到北大陸的各個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