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方恪和小諸葛說話,在一旁王東瑟瑟發抖時,突然從廁所裡傳出一聲尖叫。
是那個女學生的聲音,淒慘無比。
“看來你的搭檔動手了。”小諸葛平靜笑道。
過了不到半分鐘,中年婦女就如旋風般衝出來,她抬頭瞥到三人神色,略微一愣。
小諸葛含笑看她,龍楚蘭眉眼冷然,王東仿佛意識到什麼般,朝兩位大佬方向靠攏。
門廳裡的站位再清晰不過,三對一,直接排斥她的存在。
中年婦女……不,或許應該叫她“畫皮妖師”。有誰能想到,畫皮妖師竟然是一個長相平平的中年婦人呢?這或許是誰也找不到她的原因。
畫皮妖師腦中迅速運轉,立刻意識到整件事情的不對勁。
按理說,他們這群人聚在一起,boss肯定會優先攻擊門廳,怎麼會來到人少的女廁所下手。
再一看至今沒從廁所離開的男青年,她終於理順所有思緒。
當你排除一切不可能的情況,剩下的,不管多難以置信,那都是事實。[1]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副本屠夫”方恪竟然會和Boss合謀?他對主神的憎恨人儘皆知,如今竟然為了殺她而破戒?
何況他還能成功說服boss做出背叛主神的事情。
畫皮妖師倒吸一口冷氣,陰冷毒辣眼眸快速掃過麵前三人。
方恪必然改變過相貌,是誰?!
很快,她就將視線落在容貌精致的龍楚蘭身上,她記得,這個女人第一天來到4號樓,就勾搭了名為“莫餘”的男青年。
她最初還是以為兩人都是玩家,在副本中會麵,以這中方式重聚在一起查案。
現在想想,很可能從一開始,方恪就在試圖引誘副本boss,嗬,他就這點手段?
畫皮妖師並不驚慌,她在無限遊樂園打拚多年,在仇家遍天下的情況下,依舊可以肆無忌憚地作惡,必然有常人沒有的狠毒謹慎。
她確實沒想到,方恪會和副本boss合謀,但這並不意味,她就必死不可。
畫皮妖師毫不猶豫按照預定計劃,往自己房間撲去,與此同時,向主神提出申請,舉報這個與玩家狼狽為奸,破壞規則的boss。
她的反應和動作都極快,完全不像個中年人。
但出於意料的是,當她奪門而入時,門廳三人沒有任何阻攔意圖,包括龍楚蘭在內,從頭到尾都沒動過,隻是雙手抱臂,冷冰冰看著她。
怎麼回事?她遺漏什麼了嗎?方恪絕不可能放棄複仇。
畫皮妖師皺起眉頭,不,不可能,她如今在“安全屋”裡,任何玩家都不能強行進入。
至於副本boss?那就更不可能了,凶手晚上隻能進出一麵鏡子,莫餘既然在女廁所鏡中現身,就絕不可能再出現在大門緊鎖的102房間。
沒有人能在今晚殺死她。
就算主神沒有判定對方作弊,她也可以在自己房間靜靜等到早上,然後直接查殺莫餘獲得勝利,瞬間脫離副本,換上自己早就準備好的人皮。
如此一來,誰也不可能再找到她。
突然,畫皮妖師聽到房間內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她微微瞪大眼睛,脖子仿佛生鏽般僵硬,一點點緩緩向後轉去——
渾身漆黑的惡魔正在衝她微笑,它用一雙滴血般的雙眸,頭上麋鹿角已然開叉,身上散發濃重硫磺味。
“你怎麼能進入我房間?!”畫皮妖師大喊起來,“你們作弊!主神!不,你們作弊!”
正在這時候,主神冷漠電子音適時響起來:“經係統查詢,《4號樓》副本未發現作弊情況,舉報不成立。”
主神殘忍冷漠,但它也最守規矩,這說明副本boss一直在按照規則行事。
但這怎麼可能呢?畫皮妖師渾身僵直,沒有特殊血統與道具,她仿佛又變成了最初的平凡中年女人。
她跌落在地,胡亂摸索著任何能作為武器的東西,突然,她摸到桌麵下一塊碎玻璃。
那一瞬間,她全部明白過來。
原來如此,原來這隻是個文字遊戲。
副本規則:凶手每晚隻能進入一麵鏡子。
莫餘殺死女學生時,她待在廁所隔間裡,隻是聽到了響動。
她放下錄音筆,打開隔間門準備逃跑時,看到女學生麵對洗手台鏡子,滿臉驚恐倒地,就以為boss是從那麵鏡子中出來的,他今晚無法再進入第二麵鏡子中。
但如果不是呢?
如果方恪將一整麵鏡子打碎,自己身邊留下一塊,在女廁所洗手台上偷偷放了一塊,並且……在自己房間裡也留了一塊呢?
打碎的鏡子,也是同一麵鏡子,莫餘自然可以隨意穿梭,沒有違背任何主神規定。
至於之前方恪為什麼不追,是為了讓她在自以為逃出生天時,享受從天堂瞬間到地獄的絕望感。
她玩弄了無數人,不僅欺騙和殺死他們,更享受他們臨死前哀號絕望的模樣。這讓她感覺自己擁有無限力量,宛如一個高高在上的神靈。
在來到無限遊樂園前,她隻是個普通人,徹頭徹尾的普通人。
和那個年代大部分人一樣,她初中畢業就分配到工廠上班,嫁給一個不喜歡也不討厭的男人,為對方生兒育女。安生日子沒過幾年,工廠就由公轉私,她被裁員下崗,卻還要當牛做馬伺候家裡爺倆,像個不要錢的保姆。
好不容易將兒子拉扯長大,他轉頭就去外地讀書工作,丈夫也隻沉迷打牌喝酒,夫妻之間毫無感情,隻有多年磨合下來的習慣。
所有人都說她要開始享福了,她表麵笑著應是,心裡卻扭曲痛苦。
享福嗎?她的一生真的享福了嗎?
每天早上提著菜籃子買便宜蔬菜,負責家裡所有的家務,還要為丈夫準備一日三餐,晚上被“老姐妹”拉去跳廣場舞,聽著這群蠢老太婆聊家長裡短。周末好不容易給兒子打個電話,沒說幾句,就被敷衍掛斷,回過頭就看到老公給手機遊戲充錢,玩網上撲克牌。
哈哈,幸福,這就是正常人們口中的幸福嗎?!
那麼,就當她不正常吧,隻是她畏懼世俗規則,內心無論如何扭曲嫉妒,卻也隻能藏在心中。
直到她患上絕症,直到她在醫院渾身插/滿管子,痛苦無比地咽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