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太陽依舊如初夏那般的猛烈,柏油路的地麵幾乎要被高溫烤化,道路旁的草坪散發著濃鬱的氣息。
如果說前幾天岑苑對於A市天氣的認知有所偏差的話,那麼從昨日開始,伴隨著周述時的出現所帶來的毒日頭似乎又太過猛烈了些。
岑信之的公司正在洽談一個大項目,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都不可能送姐妹倆去上學,所以岑清和岑苑就隻能坐公交車去學校。
一大早,岑苑漫不經心的跟在岑清身後走出家門,鋪麵而來的熱浪頂了她個措手不及,人站在太陽下,像鹹魚乾一樣快要被迅速抽乾水分,全身上下沒有任何死角的被炙烤著。
“今天高一年級就要開始軍訓了,岑苑,你還記得去年咱們軍訓的時候嗎?”岑清突然放慢了腳步,企圖配合上岑苑的速度,一邊抬手擦掉額頭上滲出的汗,一邊問。
岑苑昨天一個晚上都沒太睡好,周述時帶給她的衝擊太過巨大,搞的她滿腦子都是些混亂的片段,此時被陽光一衝,眼睛更是乾澀,她抬眸瞥了一眼岑清,敷衍的說:“時間太久了,我都不太記得了。”
岑清沒在意她的態度,自顧自的說道:“也是,你那時候幾乎每天軍訓都會提前逃跑,經常我剛進家門,你連澡都已經洗好了。”
岑苑笑了笑,沒回應。
很快,兩個人終於挪到了公交站牌,馬路上來往的車輛已經多了起來,地麵上蒸騰起的熱氣像是一縷縷透明的絲帶在半空中旋舞,人在這樣的熱度下就越發的提不起精神。
岑清還在絮絮叨叨的說這些零碎的瑣事,岑苑看得出,她是極力想要緩和兩人的關係,女主嘛,總是善良無害的。
女主角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岑苑左耳朵聽,右耳朵出,不經意的掃過眼前一輛輛飛馳而過的車,視線倏然定住了。
對麵小區裡,一輛蚱蜢綠色的越野單車從邊門騎出來,騎車的人在馬路邊停住,單腳撐地,正從書包裡翻找著什麼。
清晨的太陽已足夠焦灼,其他騎車出行的人皆是各個愁眉不展,沿著人行道邊的樹蔭前行,生怕逃脫不掉一分毒辣的陽光,隻有他,一個人突兀的停在一大片強烈的光線下,神色沒有什麼起伏,冷冷清清的模樣像是根本感受不到炎熱。
他大概找了一會,終於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抬頭的瞬間像是有所察覺似的看了過來。
視線對上,岑苑愣了愣,眨了眨眼睛,沒有馬上躲避。
就這麼過了兩三秒,兩個人隔著寬闊的馬路無聲的對峙。
周述時唇角勾起,又是那種熟悉的嘲諷意味,直了直身子,單手扶住車把,等著看她會作何反應。
又是感知漫長的幾秒鐘。
岑苑聳了聳肩,淡然的移開目光,就像是根本沒看見他一樣,與視線中其他掠過的路人沒有任何不同。
周述時挑了挑眉頭,不急不緩的低頭打開手中剛剛找出來的耳機盒,把耳機帶一隻隻進耳朵裡,唇線微抿,懶洋洋的最後瞥了對麵的人一眼。
裝模作樣。
他冷嗤一聲,騎車離去。
岑苑重新順著他的背影看去,心裡湧上一絲無法掩蓋的煩悶。
冤家路窄。
還騎輛那麼綠的車,騷包。
岑清說了半天沒聽見任何反應,奇怪的側頭看岑苑,見人在出神,便順著她的目光看出去。
街對麵,周述時已經騎著車子走遠了。
“咦,原來他住在這裡啊。”岑清輕輕地念叨了一句。
岑苑收回視線,看向岑清,心思不免一動,她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溫溫,你真的不知道他叫什麼嗎?”
岑清聞言皺了皺眉。
公交車在此時緩慢進站,岑苑找出公交卡率先朝車門走過去,走了兩步見岑清沒動,停下來回頭叫她:“想什麼呢,車來了,走吧。”
岑清回神跟上,心思百轉千回,她細細的打量過岑苑的表情,平靜默然,沒半點異常,像是剛剛什麼都沒發生一樣,一切都隻是她臆想出來的錯覺。
*
高二一班。
清晨的風帶著積聚不散的暑氣鼓著窗簾闖進來,七點十分剛過,教室裡已經坐了大多半的人。
岑苑進教室的時候往自己座位斜後麵的位置瞥了一眼,空蕩蕩的。
看來那人根本沒來上學。
昨天選出來的各科課代表正在忙碌的分發著自己科目任課老師交代的早讀資料,岑苑坐下沒一會兒,桌麵上就橫七豎八的堆了十幾張紙。
她溫吞的整理著資料,同時拿出筆袋,隨便抽了根中性筆,用嘴拔掉筆帽,一張張寫上名字。
岑清被滅絕師太叫去了辦公室,前座的圓臉女生試探著回頭敲了敲岑苑的桌麵,小心翼翼的像是害怕自己一使勁兒就能把麵前的木頭給敲散架。
“咚咚”一聲輕響。
岑苑寫好最後一筆,抬頭看她。
嘴巴裡還叼著筆蓋,呆萌呆萌的樣子讓人看了難免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