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太宰治九曲十八彎般蕩漾愉快略帶亢奮的隔著話筒打招呼。
悠真能聽到背景BGM是港黑刑訊室特有的慘叫。
是那種折磨到哭都沒力氣哭、無論精神還是身體都瀕臨崩潰的、殘酷又沉悶的慘叫。
隻有太宰出手時才會這樣——把人逼到極限之後，徹底掏空對方的情報。
哪怕是那些人類本身會遺忘的細節, 也在極致的恐懼中強行刺激到回憶清晰, 然後把一切都交給魔鬼以請求終結。
“要幫忙嗎？”
他使用夢境鑒賞直接讀取翻找對方記憶中的情報的手段應該是整個港口黑手黨裡最溫和的套取情報的方法了。
或許還有阪口安吾。
他從辻村深月那裡直接問到了阪口安吾的異能力與臥底目的。
讀取物品記憶的能力, 監察日益危險的港口黑手黨的動向。
森鷗外對於自己的組織內會被安插政府的眼線這件事看來接受良好, 安吾正式加入港黑那天之後，關於對方的真實身份與目的, 森鷗外並未深究。
阪口安吾就這樣留在了港口黑手黨名下的一個會計公司, 從事著枯燥乏味繁瑣的洗錢工作。
一般來說, 突然從正派的工作轉為從事這種違法犯罪的勾當，無論是接觸還是走出, 都需要一定的時間。
但是阪口安吾不會。
悠真曾經因為好奇偷偷觀察過這個沉悶的青年。
他過分沉穩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異能力原因。
如果一個人……無法控製的在這個充滿著物質的世界上, 每觸摸到一個物品就會讀取其上的記憶，該是一件怎樣可怕的事情啊。
悠真知道他的父親齊木楠雄其實一直戴著一雙隱形的手套，就是為了避免在接觸物品時讀取其上記憶。
而他本人則是根本不願意摘下屏蔽心靈感應的耳釘。
所以悠真覺得阪口安吾是一個很強大的人。
無論是工作能力還是心理素質。
悠真其實對阪口安吾很感興趣。隻是……森先生更帥氣吸引人！
原則上來講, 悠真隻是為了森鷗外——如今再加上中也才會留在港黑，所以是沒有任何組織立場的。
拒絕了辻村深月請他幫助安吾的提議，講真, 他不乾涉就已經是對異能特務科的一種幫助了。
“你考砸了？”太宰治有點兒意外的聲音打斷了思緒，“聽著怎麼情緒這麼低落？”
“啊, 沒, 還好……”悠真茫然的眨了眨眼，“就是突然之間，不知道做什麼了。”
“先回家睡一覺休息一下吧，主上。”鶴丸突然開口。
現在的主人, 給鶴一種很容易被趁虛而入的錯覺。
如果通話對象是那個危險的太宰治……
還是不著痕跡的阻止可能的發展比較好。
白發金眸的付喪神微笑的模樣非常俊美。
悠真瞬間被美色治愈醒了。
“那我先睡覺了，晚點兒再聊啊太宰！”
夏目貴誌下了考場找到車子時，悠真已經在副駕駛座睡著了。
“麻煩您了，鶴丸先生。”
“不必介意，剛好一起——是主人的意思。”
——
還沒來得及做什麼就被掛了電話的太宰盯著“通話結束”的手機屏幕，神色驟然陰沉。
背後的走私販子的哀嚎，之前還算有趣，如今卻隻是徒惹人煩躁惡心。
他想從暴力與死亡之中窺得人類的本質，從那極限之中人類所展現出的另一麵來尋找自己生存與此的意義。
但是很明顯……
“毫無存在價值的垃圾。”
麵色陰沉的黑色少年輕飄飄的一句話讓所有人都噤了聲，不寒而栗。
空氣中彌散著腐臭的腥味兒，被地下室的潮濕發酵出讓人眩暈窒息的味道。
意識到這一點兒之後，呼吸逐漸變得沉重，整個人都像是被拖入了萬米深海之下的淤泥之中。
沒有光亮，沒有未來。
所能握住的，也隻有這毫無價值的淤泥。
即使有金沙的存在……沒有光的世界裡，沒有人能看得到金沙的顏色。
黑暗與混沌會吞噬一切。
就像這個腐化的世界裡，無數愚蠢的思想交織成深海的網，隔絕了一切海平麵以上的光。
玩弄人心的惡劣遊戲陡然間變得索然無味。
無論是褪下了白色的神官服換上了黑西裝每天還是神采奕奕充滿乾勁兒的中原中也，還是即使踏入了港口黑手黨也能獨善其身不染淤泥自由的行走在陽光之下被同伴環繞可以露出無暇笑容的齊木悠真，亦或者是永遠都不知厭倦般微笑著端坐在首領室內統帥整合這淤泥底層的世界的森先生，都讓他無比煩躁且茫然。
為什麼，所有人看起來都是一副活得理所當然的樣子？
為什麼，所有人看起來都像是堅守著毫不動搖的生存意義？
少年麵無表情的從屬下的腰間抽出一把槍，走向了刑訊班至今沒有搞定的俘虜。
——讓我看看你有多麼的堅不可摧吧。
他可以從一切能夠擊垮對方的地方去瓦解這個人的心靈。
……
為什麼人總是自以為堅強呢？
傲慢的高看著自己，帶著一種膨脹的自信。
實際上，就是這麼可悲且脆弱的生物罷了。
太宰治將保險栓都沒打開的槍丟回給了戴著墨鏡的屬下。
他們在顫抖，在驚恐——但是至少戴著墨鏡可以掩蓋自己的弱小。
煩躁的情緒已經逐漸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像是連自己也解剖了一遍之後，從生存懸崖墜落的冷酷與孤獨。
好想睡一覺。
少年太宰走出港口黑手黨的大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