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地的秋蔬菜長了兩個多月了,好些都進入了收獲季節。
辣椒,萵苣,芥菜,生菜,白菜都可以收獲了,蘿卜,胡蘿卜,蒜苗,胡豆長勢很喜人。
李君閣還挺不好意思:“種的都是些大路貨,主要是供應農家樂的。沒有來得及弄大棚,都是些時令品種,這反季節蔬菜還沒來得及搞呢。”
劉程先哈哈大笑:“要的就是時令菜!我師傅的私家菜館,怎麼可能去弄大棚蔬菜那些東西。”
李君閣這下搞不明白了,啥意思?這劉程先跟吳誌秋說的怎麼反著來?
見李君閣有點懵,劉程先跟他解釋道:“現在的有錢人啊,那是越活越講究了,現在吃個菜,都要講究個時令季節。他們認為反季節蔬菜違背了天時,不合養生之道。偏偏我師傅的私房菜館,能來的多數都是這些人。所以找食材這事兒,真是難死我跟我師傅了。”
李君閣嘖嘖感歎:“你們城裡人就是矯情!我們用農家肥的時候,你們要推廣化肥,我們用化肥了,你們又要我們用農家肥;我們種時令菜的時候,你們要買反季節的,等我們都弄上大棚了,你們又要買時令的!這不是折騰我們嘛!”
劉程先笑道:“這鍋我跟我師傅不背,這是那幫子營養專家養生專家在引導,我們就是廚子,彆人要吃什麼我們就給他們做什麼!”
李君閣問道:“對了,我還想問問,這金老都這麼大了,怎麼還不退休啊?怎麼還弄了個私房菜館?”
劉程先說道:“這廚師啊,就跟各行各業一樣,分了很多層,最底層的就是劉三娃那種,天天圍著鍋灶出菜;往上一層就是飯店的主廚,管理一個小飯店的廚房,除了主廚,還要帶徒弟,指揮手下;第三層就是行政主廚,基本不親自下手了,隻負責管理,對主廚提出指導意見。”
“我師傅這種就是金字塔尖上的人物了,弟子一般都是行政主廚的級彆,要不就是飯店的老總,他的日常工作,就是根據飯店廚師隊伍的實力幫飯店安排菜式,鋪排宴席,平時自己總結歸納一下菜係菜譜,偶爾研發一些新的菜式。”
說完伸出兩個手指低聲說道:“光我們鴻賓樓,每年給他老人家的顧問費,就是這個數!”
李君閣驚歎道:“這動動嘴就二十萬?厲害了!”
劉程先說道:“什麼二十萬,兩百萬!這還是弟子價,外人來問,一道菜就是你說那數!”
李君閣:“我靠!”
看著艱難地蹲在菜地裡檢查青筍的胖老頭,這還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劉程先說道:“你彆以為這個事情好做,沒有幾十年的行業經驗,對傳統脈絡的充分把握,對幾十年來飲食習慣變遷的深刻理解,想要開發出一個新菜品,那是癡人說夢!傳統川菜就三千多道,彆說做了,一道菜一千字,這三十萬字請你背下來先!”
“新菜品必須有本菜係的神,也就是精髓,色香味形都不能拿來說嘴,那是起碼必須的!你還要從新菜品中找出傳統的魂,要能在本菜係中找出根由,要讓大家吃到的是一道新菜品,卻都要誇一聲‘地道的川菜’才行!隻有達到這個級彆,這菜品才能有把握流傳下去,否則就是曇花一現,不能入譜。”
李君閣點頭說道:“這就是‘技進乎道了’,就跟書法一道類似,不論什麼字體,都要有一套筆法構法,筆法構法是來自傳承的,在傳承的基礎上隻有少量的創新,出來的字卻能既符合大家的傳統審美,又讓人覺得是一種耳目一新的新書體,這樣的人才能被稱為書法家。”
劉程先聽得暢快,拍手讚道:“跟你說話真不費勁,就是這個意思!老子跟這麼多人解釋過這個道理,就沒有人能明白,都認為我在抬舉廚師這行的身價,以後我就拿你這個說法跟他們解釋!”
李君閣繼續說道:“要完全脫離陳窠另起爐灶,也不是不行,那就是西方現代藝術的路子了,所有表達方式都自己摸索總結,能這樣做的人哪個不是百年難遇驚才絕豔?而且都要有追隨者幾代完善傳承才能定型。隨便舞幾筆就說自己是創新,那不是創新,那是搞笑!”
金老頭看完菜站起身來,哈哈大笑道:“皮娃能看到這一層,已經很了不得了,老頭子之所以臨老了還要弄一個私房菜館,一是怕長期不摸鍋灶把手弄生了,二也是想再摸索摸索。陷進這行越深,越是覺得要走的路還長啊!就像你所說的,隻要能給川菜這個菜係增加一兩道筆法構法,老頭子這輩子就值了。”
劉程先問道:“師傅,皮娃這片菜地怎麼樣?”
金老頭說道:“菜地沒問題,沒上過化肥沒打過農藥,能長成這樣就很不錯了,我們這就采些回去,嘗嘗味道,按道理說這樣種出來的菜,也不至於像那個於丫頭說的那麼誇張啊,難道是水土或者品種的關係?”
李君閣不能說這是空間將品種改良了,隻說到:“這是我今年回來收集的一些本地品種,我們本地好些品種都不為外界所知,比如油杆青菜,哦也就是做芽菜的那個‘二平樁’,似乎除了宜州蠻州外就未見種植。還有烏金血米跟九裡香,似乎也是這樣。”
這解釋讓金老頭覺得合情合理,點了點頭,沒有再繼續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