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頭不好意思地說道:“嗬嗬嗬,這樣的柴灶廚房有幾十年沒進過了。忘形了忘形了!”
說完交代劉三娃,每種蔬菜都留一點,切成絲簡單翻炒一下就行,跟於曉蓉昨天是一個套路。
三人這才出來喝茶聊天。
沒過多久,劉三娃先將素菜炒了出來,金老頭端著一大杯白開水,夾一口菜嚼嚼味道,然後又拿著白開水漱口,然後夾第二種。
等到各種菜都品完,劉三娃那邊正菜都端了出來,大腳菇燜竹鼠,乾煸竹鼠丁,油肉,清蒸江團,小腳烏雞湯,雞湯冒生菜,糖醋白菜,虎皮青椒,最後上了盤鮓辣椒下飯。
金老頭先端了一碗血米粥說道:“先嘗這個,待會嘴裡味道雜了就品不出了。”
喝了一口血米粥,說道:“就是它了,米種,名稱,品相,產地,做法,口味,一樣不差!這就是我爸他老人家說過的米中神品——血米!”
有蜀州菜係的大拿給烏金血米定性,李君閣非常高興,說道:“來來來,金爺爺,嘗嘗我們農家口味,對了喝點啥酒?”
金老頭問道:“你們這裡都有啥特色酒?”
李君閣說道:“我們當地都喝泡酒,有荔枝酒,桂圓酒,枇杷酒,烏梅酒,有十幾樣吧,還有就是山上苗寨的純米酒,天麻酒,刺梨酒,竹筒酒。看您老喜歡。”
金老頭晃著腦袋:“這桌菜上來就喝酒可惜了的,不喝卻更可惜,那就等吃得半飽再說吧!哈哈哈!”
這又是什麼說頭?李君閣又懵了。
劉程先笑著解釋道:“酒精是刺激味蕾的,老爺子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你這農家樂的菜蔬都是最新鮮的,蜀都可吃不到,老爺子是要先好好過過嘴癮呢!”
金老頭搖頭說道:“廚子其實挺苦的,平時還要保護好味覺嗅覺,很多好菜做出來,清淡的還好,味重的,最多隻能嘗一點點。”
李君閣笑道:“那是你這樣的頂級大廚才這樣吧?我隻知道鄉裡老話是‘饑荒年餓不死油廚子’”。
說完對在旁邊縮手縮腳等評價的劉三娃喊到:“劉三娃,老實交代!剛剛偷吃了多少?!這兩盤竹鼠肉我咋看著不對分量呢?!”
劉三娃嚇得跳起來,臉騰地一下紅了,說到:“死二皮!老前輩麵前你彆坑我!我每樣跟玉蓮嫂子她們留了一碗而已!”
金老頭夾了一筷子竹鼠放嘴裡,說道:“嗯,味道不錯,怎麼有川府菜的痕跡在裡頭?這豆腐汁跟豆豉加得恰到好處,娃子有靈性,好好乾!有前途!”
劉三娃被誇得臉又紅了,說道:“上次劉大哥來教過一道黃豆燜箭豬,我就依葫蘆畫瓢把蘑菇燜竹鼠小改了一下。”
劉程先也品嘗了一口說道:“是不錯,這燜菜跟豆子一直就是絕好的搭配,你能想到豆腐汁和豆豉,確實很值得表揚。”
金老頭一巴掌就呼在劉程先腦袋上:“還充行家教育人呢!給你挖個坑你就跳!這是豆豉嗎?你再好好嘗嘗!”
劉程先又撈了幾顆豆子放嘴裡:“這……是豆豉吧?……就是味道比較淡。”
金老頭搖著腦袋:“你們這一代廚子啊,好些食材的來曆都搞不清楚了。這是豆子捂好之後還沒有調製成豆豉之前的那種,我們中國叫淡豆豉,日本人叫納豆,曬乾了還是一味中藥材!”
劉程先哭喪著臉道:“淡豆豉您老人家就直接說淡豆豉唄,你不要隨時隨地給徒弟挖坑好不好?”
金老頭說道:“就你這水平,還被捧成蜀州菜係的領軍人物,我都搞不懂那些媒體怎麼想的!回去後每周來我店裡打兩天下手!”
劉程先大喜過望,樂得見眉不見眼:“哎喲那敢情好!求了您這麼久您終於鬆口了!”
金老頭翻著白眼道:“我是怕你再鬨出這樣的笑話!在外麵丟了我的名頭!”
這話一般師傅不會出口,隻會說丟了臉麵。能替師傅扛名頭,這就是要傳下衣缽的節奏了。
老時間裡是要交換貼書,弟子執禮請安,然後師傅出錢滿請一輪的。
換成武俠的說法,這就是定下下一代的掌門人了。這金老頭看來也是性情中人,看似嚴厲,其實寵劉程先得緊,竟然搞得這麼隨意。
李君閣這下莫名其妙的成了見證人,於是趕緊站起來給兩人拱手道喜,又讓劉程先趕緊起身,給師傅敬茶。
金老頭又白了劉程先一眼,對李君閣說道:“你看那憨包娃子,還不知道發生了啥事兒呢!還是皮娃你明白這些老規矩。”
既然金老頭沒有拒絕,那就有這意思了,李君閣乾脆要做就做全整套,找來紙筆,刷刷刷寫下貼書,時年月日,某君誨某字,於李家溝師授何人衣缽,然後就是問過金老頭門規期許之類的套路,最後寫下授師者金尚,弟子劉程先,見證人李君閣,觀禮人劉三娃的大名。
又找來印泥,幾人蓋上手印,一份交給金尚,一份交給劉程先妥善保管。
然後又給劉程先講了老時間裡衣缽傳人的義務和責任,劉程先這才明白過來,既是感動又是慚愧,又恭恭敬敬跟金老頭跪下叩三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