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定全哈哈大笑:“她啊,巴不得我瘦掉一半才好!彆說她了,叫我們過來啥事啊?”
李君閣說道:“孫老剛剛有了一個發現,我們懷疑盤鼇鄉到李家溝這一段路地下還埋著一條路,準備起開來看看。”
朱定全說道:“那從哪裡下手?”
梁慧麗說道:“這條路我還是比較了解的,這是鄉裡自籌資金,在八五年的時候就建好了,上麵的水泥很薄,下麵是砂石和沙子,再下麵就是河泥了。朱叔叔你隻需要將水泥地麵打碎,我去召集一些老鄉過來清理下麵,看看底下到底是什麼。”
朱定全一揮手:“這點事情小意思,小李,聽清楚了?開一段路麵試試。”
小李點點頭,開始操作工程車擊碎路麵表層的水泥。
沒一會,梁慧麗也帶著十來個鄉親趕過來幫忙來了。
在李君閣,大師兄和孫老的指揮下,眾人很快清理出來,朱定全又調來一個水泵,拿水管一衝,一段青石路麵展露出來。
路麵有五米寬,在古代絕對應該算是一個不小的工程了。
兩邊是青石路基,中間青條石縱向隔開,路基和條石中間由青石錯排成席子紋的紋理,去淨泥土之後,青石固徑發著青幽幽的冷光,似乎在述說著幾百年來的滄桑。
孫老拍著李君閣的肩膀說道:“皮娃,跟你設計的青石路徑一模一樣啊!你這也算是神追古人了!”
李君閣目眩神馳,今天是浴佛日,青石故徑重見天日,又與自己的設計重合,這冥冥之中,當真存在天意嗎?
阿音這時在路邊驚奇的喊道:“孫老,大師兄,二皮,快過來,這裡有字跡!”
三人連忙趕過去,卻發現路邊躺著一塊石碑,周圍一些小字已經字跡漫滅,但是主體尚算清晰。
“時惟洪武三十五年寅月,甘棠道成,盤鼇李氏啟修公,協上下河正楷正行二宗,闔族並力廿載,畢德終功。
當成之日,方亭公語鄉人雲:‘此道由李氏起,不由李氏終。是資裡閭而通阡陌,非耀冕旒以誇事功。此道並向之所興義井,義渡,後世子孫,有矜恃嬌慢,侵漁禁害者,天人共棄之。’
囑餘立石以記,無加藻飾,務使鄉鄰會領其意,以收表木之效,誹謗之功。
予感且佩,愧題於右,期與李氏共有榮焉。
盤鼇鄉永樂辛卯舉人林德鬱敬書。”
李君閣一看洪武二字,立馬叫道:“喲,朱元璋時候的東西了!”
孫老順手就是一巴掌:“學問不精!洪武就是朱元璋?洪武三十五年是朱棣奪位後的年號,示天下以正,次年才改為永樂!”
大師兄見李君閣挨訓,哈哈大笑,說道:“不過甘棠這個典故我知道,甘棠遺愛嘛,讚頌古代離任的地方官用這個詞,看來這裡曾經出過一個好官,發動李家老百姓修了這麼一條路。”
結果孫老又順手給了大師兄一巴掌:“你這也叫不求甚解,甘棠固然有你說那意思,可放在李家溝環境和碑文裡想一想,就知道不是那麼回事了,皮娃,你來說說。”
李君閣笑眯眯地說道:“這‘甘棠’二字,本出詩經,周武王死後,成王年幼,所幸有兩個賢臣輔佐,一為周公,一為召公。召公去下麵辦公,替百姓們解決小糾紛的時候,並不去騷擾百姓,而是找一棵甘棠樹也就是野梨子樹旁邊坐下,聽取百姓的訴求,不受供奉,公平認真。他走後老百姓非常懷念他,由人及物,不許任何人動那棵樹,詩經《召南》就是寫的這個。”
“甘棠二字的核心思想是‘遺愛於人’。因此我估計這跟官員無關,應該是啟修公以在朝清正,回鄉謙允的慎清公自勵,才取了這麼個名字。這也跟我們字派詩‘朝廷聞方正,田澤錄清忠’的意思相合。”
孫老點點頭說道:“差不多是這個意思了。”
梁慧麗指著上麵兩個字,說道:“時間太久了,還是有些地方看不懂,怎麼誹謗還有功了?”
李君閣解釋道:“華表知道吧?它的原型叫表木,就是一個木頭十字架,是給底層百姓題寫訴求用的。”
“表木又叫誹謗木,誹謗在這裡是議論的意思,也就是現在常說的輿論監督。”
孫老也是連連點頭:“這啟修公是你李家哪位長輩啊?不光熱心公益,而且慮事周祥,害怕自己修的慈善路被後人拿來漁利,還特地立塊碑在這裡,後人有敢這麼做的,那就要被戳脊梁骨。”
李君閣鼓掌大笑:“沒毛病,我知道我這一步三看的根子是從哪裡傳下來的了。這位老祖宗在族譜裡真的名聲不顯,現在看來,也是高人啊。”
阿音也高興:“要是這水泥路下都是完好的青石板路,我們將老路翻上來蓋在新路上,是不是要節約很多成本啊?”
孫老笑道:“小阿音啊,成本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這條路可就真正的有名有實了!明代留存下來的甘棠故徑,配上盤鼇鄉周邊古建和李家溝祠堂,依托這些,那就真的可以恢複出一個宋元到明清的古代村落體係出來,這文化價值,文物價值和旅遊價值,就遠不是一條仿古路能企及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