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燃腦子真的不太好。”
楚眠醞釀了大半天,才一本正經地告訴崔荷這句話。對方啃著蘋果, 漫不經心地反問:“啊?你才知道啊?”
“他用我的名字命名他的一顆智齒。”楚眠如實說道, 隻不過省略了那個“小”字。
崔荷從電話裡聽出楚眠有點抱怨的意味, 便敷衍地安慰他:“這說明你對於燃來說很重要啊,你看電視劇裡不都是這樣, 用恩人的名字給自己的孩子取名——你就相當於是於燃的兒子啊!”
她無懈可擊的邏輯讓楚眠無言以對,熄火似的掛掉了電話。
每隔一個月, 楚眠都要喂一次蛇,從儲藏冰櫃裡拿出凍鼠給fiona吞。幼嫩無毛的凍鼠也就掌心那麼大,通體粉紅, 五官發皺。楚眠報複似的心想著給它取名“於小燃”, 然後把它丟進蛇箱。
可是當fiona開始吞食凍鼠時, 楚眠又於心不忍了,在心裡默默取消了這個名字。
楚眠在家裡藥箱找到了一盒甲硝唑, 轉天給於燃捎著,囑咐他按時吃。
高二開設了生物課程, 課本下發後, 血氣方剛的男生們積極翻閱人體生理知識的單元,聚在一起誇張地驚歎出聲。
不過更令大家眼前一亮的是授課老師, 年輕貌美, 氣質出眾, 她為了讓自己在學生麵前樹立起威信, 特意不苟言笑假裝凶狠, 實際上這種虛張聲勢的樣子更容易令同學們逗她。
而帶頭“欺負”老師的人, 正是於燃。
“楚眠,你看我新買的修正帶。”於燃遞過去展示,黑色長方形,正麵設計成了手機界麵的樣式,乍一看挺能以假亂真。
楚眠正認真聽課,隨口道:“好看。”
於燃“嘿嘿”笑起來,告訴他自己的計劃:“等郝老師走過來,我就拿這個修正帶假裝玩手機,她肯定要沒收!”
這種幼稚的惡作劇令楚眠忍不住瞥了他一眼,“你真的好無聊。”
於燃躍躍欲試,馬上握著修正帶低頭,還故意挺直身子,想引起生物老師的注意。
不過他坐在最後一排,年輕老師卻喜歡跟前排學生互動,因為他們答題更積極,能緩解她的緊張。於燃裝模作樣了幾分鐘,都不見老師往這邊走,隻好用手肘碰了碰楚眠。
“楚眠,你舉手問問題,讓老師過來。”
“我沒問題要問。”
“哎呀!你快點,配合我。”於燃催促他,“求你了,我獎勵你吃曼妥思,超涼薄荷的。”
楚眠被他不停地攪和思緒,勉為其難地從筆記上找了個難點,衝老師舉手。
於燃迅速低頭裝作玩手機,蓄勢待發。
果不其然,老師走下來第一眼就看見於燃埋頭偷笑,雙手離桌,胳膊晃動的頻率很像是手機打字。
她平時上課就沒少點名於燃,這次也不假思索:“於燃,彆玩手機了!趕緊寫題!”
於燃慌張地抬起臉,聲音無辜:“我沒有啊老師……”
“你手裡拿著什麼?舉起來我看看!”
於燃英勇無畏,立即高高抬起手臂,如舉著自由的火把一樣向眾人展示。
他這下得逞了,理直氣壯地大聲說:“這是修正帶!”
同學們抬頭發現是手機造型的修正帶,頓時了然,明白於燃肯定是故意開玩笑整老師。
於燃假裝悲痛地捂住心口,“老師你冤枉我,我沒有玩手機!我的題也都抄……也都寫完了。我宣布你不是郝老師了,你是壞老師,九月的大雪象征著我的冤屈……”
全班哄堂大笑,郝老師的臉色精彩紛呈,她咬緊牙關不讓自己笑場,把手裡的好幾顆粉筆頭扔向於燃。
於燃不停地往楚眠身邊躲,躲著躲著,就幾乎貼在了楚眠身上。他嗅見了男生脖頸間香甜芬芳的沐浴露香味,一時沒忍住,低頭多聞了一下才離開。
楚眠被他的小動作嚇一跳。
於燃上課時間也並非全在搗亂,偶爾也是認真聽講的,比如老師講到“細胞學說建立者是施萊登和施旺”,於燃就會不停自言自語“失望,我對你太失望了”;老師講到“連接兩個氨基酸分子的化學鍵叫肽鍵”,於燃又會小聲隨口接話“怎麼不叫方昭呢”。
凡是有諧音和歧義的詞彙於燃都不會放過,在楚眠看來這行為與小學生無異。
於是,每當生物課堂測驗,於燃就對標準答案一無所知,迷茫地盯著題目苦思冥想。
“生物鮮重含量最多的是‘水’,乾重中含量最多的是——”
於燃深思熟慮,工工整整地寫了個“肉”。
課堂測驗凡是錯誤三個以上就要去重考,於燃已經成為生物辦公室的常客了,甚至比語文重默次數還多。幸好方昭是課代表,經常來幫他打掩護提醒答案。
於燃考完回教室,信守承諾給楚眠兩包曼妥思薄荷糖。
楚眠上課一直很守規矩,不玩手機不吃零食,隻睡覺和喝水。但於燃給的東西他都會儘量當場吃完,否則於燃就會一個勁兒催,還懷疑他是不是不合口味,下次給更多。
楚眠經常有意無意地拿起一兩顆放嘴裡嚼,一下午居然全都吃完了,到晚自習喉嚨開始隱隱作痛,說話的聲音有點變沙啞。
旁人聽不出來他聲線的細微差彆,於燃卻反應很大,關切地抓住楚眠肩膀問:“怎麼了?糖吃多的原因嗎?要喝水嗎?住口,你彆說話!”
楚眠欲言又止,於燃起身去小賣部給他買了好幾瓶百歲山,覺得喝貴一點的礦泉水有助於嗓子恢複。
崔荷覺得於燃小題大做,“楚眠聲音變了?沒有吧,不就是有點啞。”
“你這種凡人是聽不出差彆的,可惡,楚眠原本那可是——”於燃斟酌誇獎楚眠的措辭,“那可是喜鵲一樣的聲音啊!”
崔荷糾正他:“夜鶯,夜鶯。你還不如說是天使吻過的喉嚨呢。”
於燃搖頭嫌棄,“那天使嘴也太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