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1 / 2)

“我過去,你就會放了我舅舅嗎?”葉渃往前一步,看著重重台階底下的謝雪斐。

他曾經是她覺得最驕傲的存在,而今,他手中的屠刀,卻對上了她。

而自己那風光了半生的舅舅,此刻容顏狼狽,一身軍服淩亂破碎,被他的人押著,如同喪家之犬。

“你過來,我便不殺他。”謝雪斐輕描淡寫地重複道。意思已經很明顯。

而今他才是那個拿著生殺大權的王者,無論是說話的氣勢,還是望著她的眼神,都於之前不可同日而語。

“忒,你這個亂臣賊子!”

“渃渃,莫要聽他的!我們大周的子民,便是戰死,也不會屈服一個齊人一”

帶著如鐵一般摩擦的鋒銳聲音戛然而止。

離墨手中鋒利劍,更近他的脖子。

上官雲這話,看起來是嗬斥他,實際上是在挑撥離間。如今謝雪斐的兵,皆是大周人,齊人前些年也時常跟邊境起衝突,他是想利用將士們對家國的感情,分裂謝雪斐的勢力。

然而,無論是他身後的人,還是圍在葉渃身後的徐年,皆是無動於衷。

他們或忠誠於謝雪斐,或欲要從謝雪斐身上謀前程。

天地緘默了片刻。

天上飄起了雪。

葉渃望向那抵在舅舅脖間,已經劃出一道嫣紅血痕的劍,輕抿沒有血色的唇,很輕地笑了一下。

而後,逶迤的宮裝,裙擺緩緩曳動,她一步一步地,走下白玉階,往謝雪斐的方向而去。

而他,立在台階下邊,靜等著她,一步步走下來。狹長細眸靜靜地看著她,如玉一般的麵容,輪廓帶些些許銳利感。

她救了他,卻失去了所有。

他背叛她,卻獲得了一切。

葉渃卻不能說世道不公,一切,隻因為她太蠢。

七級台階,葉渃走的步步艱難,仿佛走向刑場一般,甚至整個人恍恍惚惚的。走到第八級時,腳下一個踉蹌,便往下栽去。

盈綠一慌,連忙去扶。可有人已經更快,伸手一拉,便把她拽在懷裡,片刻之後,落在平地上,修長的玉手,搭在葉渃的纖腰之上,周遭,皆是屬於謝雪斐的味道。

不是龍涎香的味道,而是淡淡的,好聞的鬆香。

謝雪斐未登帝位之時,身上便是這個味道。

鬆香縈繞,葉渃不知不覺,思緒竟然飄到了他們與葉允打仗的時候。那時候謝雪斐領軍在外,而她,獨自一人在後方。那時候她並不知道自己懷孕了。

葉允身旁亦有幾個可堪大用的能將,趁謝雪斐離開,他們便想抓她來威脅謝雪斐。當時她被人圍困,從馬上墜落之時,也是謝雪斐,護她周全。

葉渃一下子清醒過來。

不知何時揪著他衣角的她連忙鬆開。

而謝雪斐,在她站穩之後,也在瞬間,鬆開了她,對身後的人吩咐道:“送公主回鳳彩宮。”

葉渃眼前如含霧,茫然四顧,周遭黑壓壓的人頭,皆是謝雪斐的人。她如籠中鳥,逃無可逃。

眼前一黑,葉渃便暈厥過去。

“公主是因為激動過度才導致的昏厥,孩子沒有大礙,喝點安胎藥便好。” 略帶滄桑感的渾厚聲音在耳邊響起。是太醫院院首明則的聲音。

可葉渃,眼前仍舊是一片黑暗。

她以為這是少年時候,父皇還在的時候,想要睜開眼睛,對著父皇撒嬌耍賴。

父皇並不算是明君,但是也不是什麼很昏庸的君主。在位時,雖然平時愛奢侈了一些,但還算是勤政的。可是皇爺爺在世時,實在是留下了許多的爛攤子。加上父皇,總是有自己的主意。

葉渃又想起一事,前段時日南邊剛發了大水。葉渃聽說災銀並沒有到百姓手裡,可父皇不信,覺得天下沒有人敢忤逆他的意思。葉渃便親自出宮,南下一探究竟。回來時,她搜了許多那渭城刺史的罪狀,可沒來及稟報父皇。她便病倒了。

也想越焦急,越焦急她越想醒來。可是越想醒來,反而越被困在黑暗中。

最後索性懶得掙紮了。

就這麼過了一會兒,她反而徐徐睜開了眼。

可眼前昏暗的宮殿,卻不是她當初住的彩雲殿,而是鳳彩宮。

很多的記憶,從腦海之中,呼嘯而過。

很快葉渃便想起來,她嫁了人。

父皇沒了。

大周的皇位,也因為她的愚蠢,落入他人手中。

葉渃坐了起來。

長發垂在兩側,她輕撩開耳邊碎發,便見到著一身黑袍的謝雪斐,走了進來。

他身著尋常常服,長發用高簪綰起,膚色白淨,麵容秀雅,模樣看起來,隻是一個極為漂亮的精致少年一般。

葉渃曾經愛極他身上的少年氣。

可這會兒,這人由遠及近,在她眼前展露的模樣越來越清晰的時候。她越來越害怕。

是那種由心底而發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