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 28 章(1 / 2)

趴在餘良身上的餓死鬼,準確的來說是一個小嬰兒,一個不足月的嬰兒。她渾身發黃,麵部發紫,身子很脆弱,瘦骨嶙峋。

餓死鬼是餘良的堂妹,三叔家的小女兒。她生下來患有疾病,具體什麼病餘良記不清楚,年少的他在醫院裡看著小妹妹哭鬨不止,無法正常進食,身體逐漸虛弱,緩緩走向死亡。

她還那麼小,還沒有來得及看這個世界,就這樣去了。

嬰幼夭亡,禁入祖墳。

夭折的小孩按照餘良老家的風俗,是不能埋進祖墳,都是丟掉處理。草席一包,隨意到山上找個地扔了,或許被什麼東西拉走吃了。

餘良永遠記得那天,三嬸在月子中,直接哭暈了。他媽媽可憐小孩子,一直跟奶奶三叔吵,不能就這樣扔了,在城裡給妹妹買個墓地。

就算媽媽出錢,奶奶也不同意。在他們的眼裡,夭折的孩子是罪孽,是晦氣,必須扔掉,對下個才好。

奶奶他們沒有把妹妹的遺體砸碎,讓她再也不敢來投胎,已經很仁慈了。

爸爸夾在中間,沒有說話。

沒有知道的是,八歲的餘良偷偷跟三叔上山了。他的小堂妹一席棉被包裹扔在草叢裡,還有一雙粉紅的鞋子露在外邊,還有兩三隻野狗在旁虎視眈眈。

餘良不知從哪裡來的勇氣,撿起一根木棍,拚命地揮向野狗。他隻知道那是他的妹妹,他要保護妹妹,不能讓野狗吃了妹妹。

八歲的少年,身軀是那般單薄,手裡能夠倚仗的武器,也僅僅是掉落的枯枝乾柴。可他卻贏了,他成功地趕走了野狗。

樹枝斷了,他就撿起地上的石子、果子,瘋狂地砸向野狗。

他贏了!

野狗走了!

可野狗走了一次,還會再來,他不可能一直守在妹妹身側。八歲的餘良做了一個大膽的舉動,他抱起了地上的嬰兒。

“妹妹,哥哥帶你回家。”

餘良沒有因為棉被裡的嬰兒相貌醜陋而害怕,他的動作極輕,如珍寶般嗬護著懷裡的嬰兒,一步步走回家。

當一家人看著餘良手裡的棉被徹底的瘋了,丟掉的死嬰又回來了。

“寶……手上的是什麼?”奶奶顫顫巍巍問道,熟悉的棉被刺痛了她的眼,渾身發冷,無比的驚駭。

“妹妹。”

“陰魂不散的孽障!”

“討債鬼又回來了!”

奶奶暈了。

餘良手裡的死嬰被爸爸奪走,交給了三叔。他欲要搶回來了,則被爸爸鎖在房間裡。那天夜裡他發了高燒,渾渾噩噩的,耳畔邊似乎有一個嬰兒的啼哭聲。

自從那以後,他媽經常會跟爸爸吵架,受不了奶奶一家的習俗,分居,離婚。

三叔三嬸很快又有了下一個小孩,那個早夭的妹妹再也沒有人提起,她徹底的被遺忘。

這樣也好,再也沒有人罵她討債鬼。

餘良的卻一直感受到妹妹就在他身邊。

她會甜甜的笑著,叫他哥哥。

她說她到世上沒有吃過東西,想嘗嘗食物的味道。

他拚命地吃,隻為圓她的心願。

入夜,簡墨熟練地翻牆出學校。

“師父,原來翻牆那麼爽!”

體驗了一把空中飛人的簡彤十分興奮。

簡墨將她從背上放下,“打好基本功後,教你飛行遁地之術,就不用我背了。”

禦水灣彆墅區,餘良在客廳徘徊,他的眼睛一直看向牆壁上的掛鐘。

“滴答,滴答。”

秒針在轉動,時間一點點地逼近八點。

餘良忐忑不安,滿臉愁容,他期待早日見到妹妹,又害怕失去妹妹。

“當!”掛鐘敲響八下,鐘擺在劇烈搖晃著。

“叮咚!”

門鈴聲如期而響。

“少爺,外邊有兩個女生,自稱是你同學。”傭人來報。

“你怎麼還帶了彆人……”餘良說道,眼睛微微不善地看向簡彤。每個人的身上都有秘密,他不想隱私被暴露在陽光下,成為彆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她是我徒弟,幫手!”簡墨介紹道,“我們是有職業素養的,關於你的消息,絕對保密,學校裡麵絕不會泄露任何一言半語。”

徐良的擔憂,她了解。

“準備在這裡,還是回房間?”簡墨指了指四周,還有一些仆人在旁邊。

徐良想了想,“上樓!”

自己房間的隱蔽性好,沒有其他人的眼睛。他有餓死鬼附身的事,他連母親都沒有告訴,自然也不肯讓仆人知道。

人多眼雜,說不定幾天後,整個禦水灣傳得沸沸揚揚的。

徐良,外表兩百斤的大胖子,沒有想到心思細膩。他的房間的整體布局,少女的粉紅可愛,粉色的帷帳,粉色的牆壁,粉色的小豬佩奇一家。

他的房間還有一屋子的玩具,適合三四歲小孩子的彈跳床,海洋球。

“哇!”簡彤看著屋裡的裝飾震驚了,“胖子沒想到你的內心那麼的童真!”

餘良沉默,這不是為他準備的。

“你準備好了沒?”簡彤問道,“我們開始將餓死鬼從你身上剝離。”

餘良顫顫問道:“這就開始了?”

“你們道士做法之前不應該先擺放一點祭品,燒香請神……”

“你說那些跳大神!”簡墨明白了,“那些都是虛的,裝模做樣,糊弄你們這些消費者。將捉鬼過程描述高大尚,實則是讓你們大出血!”

“我們同學情誼,不搞虛的。多收錢的話,很傷同學情誼。”簡墨說道,“我剛才四處看了看,好像沒有發現阿姨。”

“她不知道我今天請你過來。”餘良低頭道,他媽媽應該還在外麵應酬,他們搞娛樂公司的,越是晚上越是熱鬨。

“簡彤。”簡墨喚聲,“貼一張符紙到餘良的額間上。”

“紅色的。”

“好的師父。”簡彤應聲,從書包裡的掏出一疊五顏六色的符紙,挑了一張大紅色的,沾水之後,黏在餘良的額頭上。

“天眼,開!”簡彤指尖繚繞出一股靈氣,打在符紙上,激發的符紙的威力。符紙炸出一道耀眼的紅光。

“哥哥……”

“哥哥……”

“我好疼……”

“我好難受……”

餘良似乎聽見了妹妹的哭泣聲,如金針一般刺進他的心。

“妹妹——”

“妹妹——”

餘良焦慮地環顧四周,四周空蕩蕩並沒有發現妹妹的身影。

“你在哪裡?”

“是你在喊我嗎?”

他三百六十度環繞,急促地叫喊著,眼眶微微發紅。

“少年,彆急!”簡墨抽出桃木劍,點在餘良的肩上,“她在的後背上,你暫時看不見,等我把我抽出來,你就看見了!”

幽藍火焰附在桃木劍上,使桃木劍本身驅邪的威力更勝一籌,鬼魅在它跟前無所遁逃,直接顯原形。

一個嬰兒模樣的小鬼,一點點地從餘良的後背拉出,先是頭部,它的頭圓鼓鼓的,兩隻眼睛凸顯,十分的驚恐。

軀乾緩緩爬出,四肢纖細瘦小,小胳膊直比大拇指大上一點。雙腿更是孱弱,沒有行走的能力。

十年來,她仍舊保持著死前的模樣,嬌小可憐,讓人無比的心疼。

“哥哥——”

“我好疼——”

小嬰兒哭訴,哀求。

“哥哥,我不要離開你。”

“你還要帶我吃遍世界上所有的美食。”

“你難道忘記了所有的誓言。”

小餓死鬼的哭聲響徹在整個房間裡。

“啊!”餘良痛苦的爆頭,他麵部猙獰,臉上閃過一絲不忍。

這是他妹妹,他不要任何人傷害她!

“簡墨,我不要了!”

“你給我停下,我放棄了,我不要妹妹離開我!”餘良大喊。

“簡彤,你將餘良困住,休要她破壞我施法。”簡墨說道,當事人不配合,法師也難辦!

“好的,師父。”簡彤應聲,又從背包裡拿出一張黃色的符紙,貼在餘良的前胸上。

定身符,施展此符紙,可以定住受控者半個時辰。

“小鬼閉嘴!休要在蠱惑人心。”簡墨嗬斥道,一道劍光劈在小鬼的腦袋之上,止住了她不斷啼哭的聲音。

“這些年你俯身在他身上,汲取他的精神氣,多在世界上活了十年,該滿足了!”簡墨說道,“你若真心愛你哥哥,就更應該離開他,離他遠遠的。”

“你在這樣汲取下去,他不出半年暴斃而亡。你就是這樣對待疼愛你的哥哥。你仗著他對你的疼愛,無休止地殘害他的精氣。”

這個小嬰兒鬼,身軀雖還是和以前一樣,是個不足月的嬰兒。可她的心,隨著長時間在人世的逗留,已經不是那樣純粹。

她也有了私心,也有了野心。

“嗬嗬……”小嬰兒鬼孩提般輕靈地笑著。

“因為他就是個傻瓜,傻瓜——,我說什麼他都信。”

“我不甘心,為什麼我生下來就被叫孽種,孽障,討債鬼……”

“他就是寶,每個人都護著他……”

“為什麼!”

小鬼仰天長嘯,她咯咯地笑著,樣子十分的瘮人。

“你若想要報仇,去找你真正的仇人,是他們將你的屍骸丟棄。”簡墨不讚同說道,如此欺負一個良善的人,算什麼本事!

“就是這個傻瓜,將我重新抱回家。讓我承受了本不該承受的痛苦,他們怕我回去找他們,請了道士,在我身上紮下了九顆釘子,又將我的屍骨沉入河底,被河裡的魚鱉吃食,真正的屍骨無存。”小嬰兒哭泣道,一遍又一遍的回憶著當初的痛苦。

“可惜,他們不知道,我的鬼魂早就脫離了軀殼,在這傻瓜抱起我屍骸的那一刻,我的靈魂徹底的軀殼分開了。我就這樣悄悄地跟在他們身後,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處理。”

“我一聲聲的哀求他們不要——”

“他們作孽又怕鬼上身,花了大價錢,去寺廟求來了平安符。我剛剛成為鬼,沒有修為,拿他們毫無辦法。好在這傻子,心甘情願地被我俯身,我靠著他修煉,十年光陰,成功儘在眼前。”

“為什麼你要出現!”小鬼對著簡墨瘋狂喊道,“在學校裡,我已經儘量避開你了。你為何還要陰魂不散地纏上我。”

小鬼聲聲哭泣,指責簡墨。是她多管閒事。

“你所謂的報仇,不過是踏著你餘良的身體。”簡墨喝道,“這算哪門子的報仇,將最愛自己的人吞噬,這就是報仇嗎?”

簡墨揮舞著桃木劍,劍光閃爍,組成一道道陣線,最後形成一個陣法,如一張天羅地網將小鬼包圍。

如漁網捕魚一般,兜住了小鬼。

簡墨提著小鬼,晃到餘良的跟前,“這就是你妹妹,好好看看吧!”

餘良被定身,渾身不能彈動,隻剩下眼珠子可以轉溜。

惦記了十年,期許了十年,現如今終於可以看見妹妹的模樣,他卻閉上了眼睛。

“簡墨,你送他去地府吧。”餘良緩緩開口,每一個字都艱難地開口,一句話耗費了他全部的精力。

他垂著頭。

抽走了鬼魂,似乎也抽走了他全部的氣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