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
那幾粒何田從附近的河灘上挖沙子帶回家的小石頭確實是金子。
幾個大漢玻璃罐擰開, 取出那幾粒小石頭又鑒彆了一會兒, 開心地哈哈大笑。
沒人留意何田。
她對著窗口,拚命想要搖頭,或是示意, 可惜,身體根本動不了。
在她想象中這時應該趕快找地方藏起來的易弦, 正站在窗口外麵, 以眼神問她:“你有沒有事?”
這個蠢貨啊!
何田在心中大叫,又苦於無法說話, 氣得直翻白眼。
一著急,她的心跳又嘭嘭嘭地加速, 耳朵裡又開始嗡鳴了,眼淚也流出來了, 好像口水也流出來了。
何田眼前一黑,又昏倒了。
她在幾秒鐘後醒來, 易弦已經不在窗外了, 可是何田心裡明白, 這家夥恐怕不會拋下她自己跑了。
可是,易弦一個女孩子, 又能做什麼呢?
何田急得想哭。
對方可是四個大漢,帶的武器還都很先進, 還有麻醉針之類的高級貨, 她剛才連麻針是怎麼發射的都沒看清。
這幾個匪徒穿的是製式統一的迷彩服和皮靴, 一看就知道絕對不是普通的山賊, 他們全都十分魁梧,臉上手上還有陳舊的傷疤,剛才偷摸襲擊的時候,他們隻差一點就完全成功了。
何田能轟死一個,隻能算這個人實在不走運。
四個匪徒才能發現金子的那股興奮中冷靜下來,為首那人叫剛才捆何田的兩人,“把她弄過來,我要問她話。”
不愛說話的那個人這時也找到鍋了和米,坐在火爐前蒸起米飯。
何田嘴上的竹子被摘下來,給拖在地上拽到土匪頭麵前。
土匪頭右臉上有一道從太陽穴劃到下巴頦的刀疤,他一笑,露出兩排狼一樣的白牙,“地窖在哪兒?”
何田猶豫一下,說,“地窖裡沒肉。”她這時能說話了,可是口齒不清。
“哦。那肉在哪兒呢?”
“在……房子後麵,有一個熏肉小屋。”
熏肉的小屋離廁所不遠。
從廁所的窗口,可以看到所有窩棚,門後還掛著防熊的利斧和獵槍。
要是讓他們分開,易弦也許有機會。
何田的合作態度讓土匪頭滿意,他伸手摸了摸何田的腦袋,“你們家,還有什麼人?去哪兒了?什麼時候回來?”
何田背後寒毛直豎,覺得就像一隻棕熊的手掌在她頭上,她急促呼吸著,思索該怎麼回答。
撒謊說家裡沒有彆人是毫無意義的。匪徒們翻屋子的時候早就看到了,家中有兩套洗漱用具,大小不同的衣服,還有,棚板上有兩套被枕。
她想著,抿緊了嘴唇,眼淚就不知不覺流下來。
“啊,你不想說啊!沒關係,我們就在這兒等著,看看你的家人是會來送死救你,還是會扔下你躲起來。”土匪頭笑著,把何田散亂的鬢發理在耳後,把她的耳廓捏在手裡揉了揉,回頭對同夥說,“去吧,你們都聽見了,去拿肉。”
兩個匪徒不懷好意地對何田笑了笑,走出屋子,那個生火煮米飯的匪徒也站起來,走了出去,還帶上了門。
何田全身顫抖起來,再怎麼鼓勵自己,再怎麼死死咬住嘴唇,也還是怕得流淚。
“你哭什麼呀?”土匪頭露出貓玩弄老鼠的表情,對何田笑著,解開她身上的繩索,“你跟我說說,你是大姑娘,還是小媳婦?”
何田一聲不吭。
土匪頭又哈哈笑,“嗯,麻針的勁兒還沒過啊!這可就少了很多樂趣了!”
他站起來,先把掛在身上的槍取下,擱在地上,然後一揮手,把桌上的東西全都掃掉,陶瓶摔在地上粉身碎骨,一片陶片打在何田臉上,把她臉頰割破一個口子。
土匪頭獰笑,像拎小雞一樣把何田拎到了桌子上。
何田胸腔裡的憤怒像是要爆炸,可是偏偏四肢酸軟得一點兒也沒法動。
土匪頭正要解她衣扣,屋子外麵突然響起一聲慘叫。
他立即抓住何田,拎著她後頸的衣服,把她擋在身前,從窗口向外看去。
“癩子——瓜皮——”土匪頭大喊了兩聲,但,沒有得到回答。
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聽不到什麼聲響,那聲慘叫之後,再沒什麼動靜。目之所及,隻是綠色的樹林和蒙蒙雨霧。
就像他們剛才偷襲何田時一樣,大雨掩蓋了聲音,雨霧使視線模糊,不過,現在獵人和獵物易位了。
土匪頭抓起擱在地上的槍,抓住何田後腦的頭發狠狠一晃,“你的家人看來是來送死了。”
何田疼得頭皮發麻,咬緊嘴唇一聲不吭。
“真夠硬氣。”土匪頭朝何田臉上打了一巴掌,薅著她的頭發把她拽起來,拖到門邊,“等會兒看到你家人怎麼被割成一小塊一小塊的時候還這麼硬氣啊!”
這一掌打得何田眼冒金星,耳朵嗡嗡直響,眼淚鼻涕混著鼻血流下來,可她還是一聲不吭。
她怕她的尖叫會讓易弦焦急分心。
這些土匪絕非善類,如果小心周旋,借著熟悉的環境,她和易弦或許還有一絲生機。
就在剛才,三個匪徒走出屋子,猥褻地向窗口看了看,一個說,“憑什麼每次都是大彪先來?”
另一個說,“憑他本事比我們大,再說,錢都跟你平分了,就讓他先玩唄,嘿嘿又玩不壞。”
“今天這個可難說,像個小白兔似的,哈哈。”
兩人□□了一會兒,叫一直沒說話那人,“哪個是熏肉的屋子啊?”
“肯、肯定,是……是那一間,沒、沒有窗戶的。”原來他是個結巴。
另外兩人聽了,覺得有道理,跟在他身後走到那間沒窗戶的小屋前。
結巴拉開門,果然,找對地方了。
四壁房頂全都熏得黑乎乎的屋子裡吊著一串一串的魚和雞鴨,他站在門口,向牆邊看去,想找到取放醃肉的竹竿,卻沒看到。
屋子沒有窗戶,又是下雨天,他正想摸出身上的打火石照明,後麵的人推他一把,“你堵著門口乾什麼?先進去啊!他媽的就站在這兒讓我們倆淋雨嗎?”
結巴傻笑一聲往裡走,走在他身後那人剛一進屋子,忽然眼前一花,仿佛一隻大蝙蝠從天而降,還沒來得及驚呼,喉頭猛地一涼。
走在最後的人這時還站在門外,他覺著取個肉不用三個人一起進去,熏肉屋子門一開就一股煙熏火燎的味兒,還不如站在外麵淋雨呢。沒想到前麵的同伴突然跪在了地上,像中邪了似的捂著脖子,發出奇怪的荷荷聲。
他一跪下來,最後那人這才看清,結巴後腦勺、後背全是鮮血!
“啊——”他慘呼一聲,趕緊端起槍,還沒來得及乾什麼,眼前一花,喉頭一涼,大蓬的血從自己的咽喉噴了出來,同時,大量的血湧進口腔和氣管。
他這才知道了同伴剛才發出的怪異“荷荷”聲是什麼?那是被自己的鮮血窒息時發出的聲音。
他趕緊試圖捂住傷口,卻絕望地發現,喉嚨的傷口又齊又深,割斷了大動脈和氣管,血正噴泉一樣噴射出來。
結巴隻覺得一灘熱乎乎的水突然噴到了自己後腦勺上,伸手摸了一把,還沒腦袋上沾的是什麼,就聽到最後那人的驚叫,他握著槍轉過身,看到一個年輕人站在小屋門口,他背光而站,看不清麵容,突然間電光一閃,照亮了大雨中的天地——
電光石火間,結巴看清了這個年輕人的樣子,他敞著上身,一頭黑發梳成馬尾高高束在腦後,身形纖瘦,眉目殊麗,他在電光下白得幾乎耀眼的胸膛上盤踞著一條猙獰的怪獸紋身,怪首頭上長鹿角鷹爪和滿是鱗片的蛇身,在他胸前昂首怒目,現在匕首般的利齒和尖爪上全是鮮血,這年輕人的下半張臉上也全是血,鮮血還在不斷從他下巴尖滴下,在他身後,兩個同伴躺在泥水中,眼珠凸出,張大嘴巴,像被扔上岸的魚,一個極其痛苦地撕撓著胸口,另一個捂著噴血的喉嚨,在泥水中踢著兩腳。
結巴這下驚駭欲死,想也不想就扣動扳機,就在這時年輕人一腳踢中他的手腕,緊接著雙手向他眼前一揮。
結巴倒在地上,捂著噴湧鮮血的喉嚨,瞪大眼睛——
轟隆——
這顆炸雷之後緊跟著無數閃電,把天地間一切照得無所遁形,雨絲借著狂風像抽在小屋上的無數鋼鞭,打得屋頂牆壁全都啪啪作響。
結巴這時才看清那年輕人用的武器,那是一對雪亮的利刃,三四厘米寬,兩側都是刀刃,薄得仿佛一碰就會碎,沒有刀柄,刀身隻有手指粗細,綁在年輕人手腕上。
這種利刃唯一的目的,大概就是快速割破人頸側的血管,快到還沒感到疼痛,血就噴湧而出。
兩次閃電之後,天地間又恢複了灰暗,烏雲湧動,暴雨傾盆。
爐膛中的木柴發出畢剝輕響,土匪頭拖著何田躲在門後,知道自己這次碰上硬茬了。
他們本來隻是想找個躲雨的地方,當然,順便搶掠一番,可沒想到,出師不利,還沒進到屋子裡就先死了一個人,現在恐怕癩子瓜皮和結巴多半也凶多吉少。
他再次審視這屋子裡的一切,看起來,確實隻有兩個人住在這兒。
那麼,隻一個人,是怎麼弄死癩子他們的?他們可不是第一天出來混的青瓜蛋子了……
“哼。”土匪頭獰笑一聲,把何田提到身前,拉開門,對著雨中的林子大喊,“出來!不然我就把這個小妞的耳朵給割下來!”
他說著,一手抓住何田領口,猛地一撕。
他是想羞辱何田,讓她驚恐哭泣,引出藏著的那個人,但萬萬沒想到,手裡的人質這時候還敢反抗,這小丫頭竟然一低頭狠狠咬住了他的大拇指,而且咬得相當狠。
土匪頭暴怒地叫了一聲,用槍托敲在何田頭上,但何田死死不鬆口,被槍托打到時還用力一拽,竟然把他的拇指生生給咬斷了!
“啊——啊——”土匪頭連聲慘叫著,又驚又怒地看著自己左手少了一截的拇指,一拳把何田打得原地轉了個圈,摔在地上,他正要再撲上去狠踹她一腳,“嘭——”的一聲,有人穿破了玻璃窗跳進屋子!
原來她的家人剛才就躲在窗戶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