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隻是——”佐佐木的語氣急促了起來,“……起碼請、看著我,贖罪,可以嗎?”
“可以。”
蒼秋實抿了抿唇角,“如果佐佐木君隻是想要贖罪真是再好不過了。因為,我沒有辦法和誰構成婚姻關係了。”
“怎麼會!我明明提前告誡過他們不——”
“這和那些村民沒關係。我隻是,單純地沒有辦法去那麼深深相信人了。我說的,‘沒有辦法和誰構成婚姻關係’的意思是,‘我沒有辦法有打從心底地去期待和一個人共渡一生’了。”
說到這裡,蒼秋實慢慢地偏過臉微笑,“你能理解的吧,佐佐木君?”
“我、……我知道—
—啊、對不——嗚……!”
已經連對不起都無法說出,在極道上小有名氣的乾部像是對根本不存在的心情感同身受似的,整個人如遭雷擊,連聲音都支離破碎起來。
“但是,沒有關係的。雖然已經沒有辦法回到那麼對佐佐木君深信不疑的過去,但是,我會看著你的,”
蒼秋實動作輕柔地捧起了佐佐木眼尾發紅的臉,“已經沒關係了。這是純潔無瑕的、嶄新的開端哦?”
——模擬謊言。
——玩弄文字。
構築出此等如夢似幻之物……這樣,有更接近一些嗎?
——這是2005年12月26日,日曜日。一日一易,七日周而複始。日曜太陽,月曜太陰,火曜熒惑,水曜辰星,木曜歲星,金曜太白,土曜鎮星,上運行於天,下直於人間。
土曜日是一個星期的終結,日曜日是一個星期的開始。
中午,蒼秋實拉著順平一起去喂貓。在路過一條小巷的時候,順平喊著“貓貓!”跑進了一條小巷。可是根本沒有貓啊,蒼秋實也隻得追上。
就在她踏入那條小巷的時候,堂皇的天光在刹那間被漆黑的夜取而代之,月亮躲藏在陰雲之後,不願眷顧人間。蒼秋實記得這個小巷隻有老舊的路燈會在夜晚閃閃爍爍,可是照亮土地的並不是亟需維修的路燈,而是隻有在銀座之類的繁華商業地帶才看得到的巨大聖誕燈樹。潔白的伯利恒之星更是十分顯眼。明明聖誕節都已經是昨天的事情了。
“秋實姊姊!”
順平被嚇了一跳,黑暗衍生出的本能恐懼讓他躲藏進了蒼秋實的懷裡。
蒼秋實抱緊了順平,輕撫著他的脊背:“我在這兒呢,秋實姊姊在這兒呢……順平不要怕呀……”
更加詭異的是,周圍明明看不見人,卻清楚地回響著兩個年輕少女尖銳的爭吵聲。
“這都是你的錯!”
“我隻是想弄清楚和明到底失蹤去了哪裡而已!”
“警署不是會去調查的嗎!交給他們不就行了!”
“這樣的話……你真是太冷血了!雛桃同學!”
“哈啊?你這吸血女在這邊假惺惺什麼勁兒啊!我看靜江要是真的出了什麼事情的話、你才是最開心的那個吧!?”
“太過分了……真是
太過分了雛桃同學!”
“不要這樣叫我西園寺雪!太惡心了!也隻有靜江才會被你這樣的白蓮花騙到!她還是一如既往的眼瞎!”
“什……!……我知道的。我,聽到了……那天,是雛桃同學裝作不經意地對伊藤先生說……那天晚上和明和我們一起……還說她的朋友、一個叫‘蒼秋實’的小姐也擁有一模一樣的掛墜的!”
蒼秋實:“……?”
“夠了!你們兩個□□!!!”
“你居然敢這樣叫我?!”
“伊藤先生——!?”
還沒有等到蒼秋實為爭吵中出現的熟悉的人名驚訝擔心,一個暴怒的男聲就響了起來,與此同時——或是更早的時候,在蒼秋實自己的名字被陌生少女提及的時候,周圍的場景被瞬間突兀地如一個加速的長鏡頭那樣地拉近了。
她和順平站在了聖誕樹下。
周圍還站著其他人。明明她和順平謹慎地站在原地,也沒有那個時間探索周圍;借著聖誕樹上纏繞密布的燈的映照,也可以勉強看清楚除了他們二人彆無他人。
現在卻多了一些也站在聖誕樹下的人。對於他們而言,她和順平是不是也是突然出現的呢?
其中兩個是她不認識的少女,方才大概是她們在爭吵,麵色還漲得通紅。
另外的兩位則是男性。一個是早上剛剛拜訪過她的佐佐木,還有一個——
“秋實、秋實——”
神色落魄,鶉衣鵠麵,英俊張揚的麵容黯然失色,更是早已經沒了對她百般逼迫的高高在上與傲慢不遜,“對不起!但我也是被騙的那個……!都是和明——不,都是靜江——”
“伊藤!你這混蛋怎麼還有臉對秋實小姐說出這樣的話!”
佐佐木把伊藤一拳打翻在了地上。兩個少女尖叫了起來。而蒼秋實隻是默默地看著他們,把順平的臉埋在自己的懷裡,捂住了他的耳朵。
“▄▅▂█▆▇▅▆█▇————!!!”
凶戾的叫聲突然響徹,一隻巨大到鋪天蓋地的、身上充滿了汙穢扭曲交纏在一塊的、色澤無限接近於嘔吐物紅與黑的貓異形,如海嘯一般朝聖(他)誕(們)樹襲來。那種體型與魄力與氣場的絕對差,足以讓任何人失去逃跑的心
。
“——”
少女們高呼著“怪物”的尖叫甚至穿透了怪物的叫聲。蒼秋實瞳孔驟縮,抱緊了懷中的小孩子。
卻聽見他顫抖著說。
“——貓!?……靜、靜靜靜靜江姐姐!?”
眼看著貓(巨潮)就要將他們淹沒,不知從哪裡飛來的數千張的空白符紙飛到了人與異形之間,組成了一麵整齊的幕牆,並且每張上麵飛快地浮現出了黑色的字紋、字紋又亮紅了起來,中間重重的一橫“張開”、化出了眼睛的形狀!
貓怪在這麵“牆”上重重地撞了一擊,整個空間頓時地震一般地震顫了起來,仿佛下一秒就會抖摟下灰塵;眾人被這變故一驚,皆閉上了嘴巴,心驚膽戰地盯著那麵違背了唯物主義的“牆”,好在貓怪也在那一擊之後,吃痛一般地退回了黑暗深處。
眾人:“……”
隨著貓怪的偃息旗鼓,那些符篆上的“眼睛”也閉上,有紅黯淡退回黑,再扭曲歸於無色,變成了一開始看起來不起眼的模樣,隻是仍靜靜地漂浮在半空中,好像那邊有一堵透明的牆似的。
眾人:“………………”
梆!
木屐敲響地麵的清脆聲音在靜寂無聲的空間中響起——這種時候,哪怕是針摔落在地上的聲音都能引起眾人極端的注意,於是大家又都提心吊膽地扭過頭。
蒼秋實和一雙鳩羽色的冷漠雙眸對上了。
她愣了一下,柔和了青色的眼眸:“……賣藥的?”
那雙眼眸的主人微微一頓,抹著藤納戶色的上唇狀的唇、回應一般地對她勾勒了一個曇花一現的,帶著憊色的淺淡幅度,整個人在那片刻登時溫和了不少。
“形——”
他的語調很是緩慢,在這靜滯的黑暗空間裡,帶著一種奇異的張力。
“——即為、‘化貓’。”
他舉起的短刀長短的刀劍、柄上雕刻的那顆古怪詭異的鬼頭咬合了大張的牙,發出了“錚!”地一聲嗡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