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哇,鳥寶寶和鳥媽媽嗎,你們兩個?可真是夠惡心的。”
五條悟像欣賞好戲一樣看著蒼秋實和夏油傑的對話,見蒼秋實轉過臉去看他,還沒個正行地衝她吹了個口哨——明明腮幫子都腫的老高了,真是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自討苦吃。
“不!怎麼會!秋實小姐我——”
他劣化著夏油傑的語態,嘟著嘴做出一派媚俗的、楚楚可憐的瑟縮模樣,轉眼又縮著下巴拉著嘴角故作沉悶成熟,“因為我喜歡夏油你嘛——”
“……”
夏油傑盯著五條悟,他一言不發,但是剛剛才鬆開的眉頭又擰在了一起。
“彆這麼嚴肅,好像老子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一樣嘛,傑?不像以前那樣配合的話起碼也笑一個唄。”
五條悟嬉皮笑臉地將胳膊放在了夏油傑的肩膀上。
“我該配合什麼?”
夏油傑不喜歡五條悟如此粗暴又突兀地插|入他們之間那股私密和諧的氛圍中,故而也沒有什麼餘裕去體恤罪魁了,“配合你扮演小醜嗎?”
“……毫無危機感啊。”
蒼秋實問,“你又怎麼了?”
“我又怎麼了?”
五條悟冷笑,“你這愚蠢的蘆鶯,一腔多餘的母性|愛都給了那隻雛鳥情結的杜鵑小崽子!殊不知對方是雀占鳩巢!”
“悟!”
夏油傑倏地站了起來,盯著坐姿的友人一字一句道,“有話就直說——而且你總該對她說些人該說的話!”
“哦呦呦!你看,你看你看你看!不愧是雛鳥情結,他還為你打抱不平來著呢!”
五條悟的表情繃不住地帶出了皮肉之下的獰惡刻薄來了,偏他還要強行和藹可親,結果看起來簡直令人毛骨悚然地宛如惡鬼,“他精氣神足著呢!就你傻瓜一樣地覺得他還是個搖籃裡喝奶的小寶寶、眼巴巴地趕上去照顧——你要不要還幫傑寶寶換尿布啊?”
“五條悟!”
夏油傑惱怒地拎著五條悟的衣領,把他拎了起來,“你現在在發什麼神經病!你到底要說什麼!?”
“……哈!”
五條悟沒個正行地昂著下巴,隻將藍色的眼珠子懶洋洋地轉到眼眶的一側乜他,接著,他不耐煩的蹙眉,坊鑣他才是莫名其妙被無緣故找了麻煩的那個。
他強硬地從夏油傑的手中奪回了自己的衣領,之後不屑地笑著一把推開了他:“我要是什麼都不乾,那就真的成了一個小醜了。”
“……”
蒼秋實歎了口氣。
不是她的耐心快見底了,隻是她究竟是個虛弱的病人。
一天之前,她還渾身骨折整個人軟塌塌的,血管裡流淌著帶毒的液體,家入硝子的反轉術式再怎麼神奇,也沒辦法做到讓一個垂死的病人一天後就麵色紅潤氣血充足起來,不然她也不需要葡萄糖了。
可惜,在場的兩個男子高中生並沒有細致到這種地步。
所以,她隻好強迫虧空的身體支撐在這裡,也是為了暫時平息他們之間的爭吵,為了彼此都好。
速戰速決吧,她忖道。
五條悟的重點——其實不難抓。
他認為她對夏油傑關照太多了。另一方麵而言也是認為夏油傑不需要她的關心。
他對他唯一的朋友是如此的信任,認為他們之間的關係牢不可破,在他心裡完全不存在“什麼,傑想不開了?!”“傑鑽牛角尖鑽到要和我分道揚鑣!?”之類的可能性。
同理,他似乎也很信任她——對於某些特定的對象,五條悟總是會毫無保留地交付自己的信任。
信任,乃人類所擁有的價值連城的珍寶。能做到“對他人百分百毫無動搖的信任”這一點,既是他的赤誠,是他的浪漫,是他的盲目,也是他的倨傲——對自己的眼光的確信。
……從某些角度而言,和夏油傑乃是兩個極端。
理所當然地麻煩、傷害——哪怕不是故意的——周圍的人,與對看不進眼中,不放在的人,五條悟認為他們不可能,不敢,也沒辦法怪罪自己不同,他篤信自己一定能被自己所信任的人原諒,故而完全沒有“朋友是要用心去修補關係”的自覺。
他的眼中,大約是無法映入同伴隱藏起來的變化的。
偏偏人心又是瞬息萬變的。
雖然她曾隱晦地建議夏油傑去找友人(五條悟)交流傾訴,用不同的視角看待世界的話,或許能豁然開朗,不再困囿於死胡同……但是好勝要強如他,認那些煩悶苦思為難言之隱。
五條悟又對此完全不上心——他完全沒放在心上。並非不在意,令人啼笑皆非的根本沒注意到。
“……”
蒼秋實又想歎氣了。
“你在擔憂什麼?”
蒼秋實望著一臉桀驁不馴的白發青年。
那雙清淩淩的眼睛是十分美麗的,像一片蒼翠的森林,你可以在裡麵看到食物鏈頂端和底層的動物們在子供向世界裡那樣歡笑打鬨的那種森林。就是那種和煦,並具有包容力的美麗。
但是她平淡地沉寂下去時候——她從未展現出攻擊性,現如今也不過隻是收斂了那些溫柔與敦厚,那雙眸子便不威自怒了起來。她緘默著,同時教人因為沒有那些柔情的遮掩、直接觸碰到了摸不著深淺的未知而心生畏懼。
——但是這種姿態也是她極少展露的。
縱使是勸導人,蒼秋實向來也是娓娓道來,循循善誘,帶著來自年長者那帶著歲月沉澱的芬芳的餘裕,並未完全褪去的溫度,甚至會使膽大包天者產生“在她懷裡撒個嬌就能渾水摸魚過去”的錯覺。
五條悟便得意了起來:看,隻有他能使這個完人似的好人波動到這種地步,不過短短一個下午,這便已是第二回了。
可是一思及她究竟是為了維護誰而這樣與他對視,他又不由在心裡暴怒,大發雷霆。
“我在擔憂什麼?”
五條悟慢條斯理地咀嚼著這幾個字眼,將她的話重複一遍後,仿佛很是輕蔑地哼了一聲,“我能擔憂什麼?又有什麼能使我擔憂?老子什麼都不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