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打得靈汐再也撐不住身子,直接爬伏在地上,背上血肉迸濺,汩汩熱血順著衣襟傾流不止,頃刻間在她癱軟的身下聚成一灘濃沉血泊。
如此責罰一介柔弱小妖,就連立身帝君身側的火德星君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可這裡哪有他說話的份兒,就連殿下都無能為力之事,他小小一個星君,更不敢貿然進言,能做的唯有息聲看著,為可憐的靈汐默默祈禱罷了。
九洺見得她如此,心裡自也如刀絞般滴著血,更不禁有些後悔,或許剛剛不該急著施她禁言,若是她能言聲兒,一通哭嚎求饒,說不準帝君也會心軟些放過她。
如是思量著,九洺另一隻手悄悄聚了些仙靈,打算放她出得聲。
卻就在剛要施法之時,正瞥見靈汐濛濛盈淚的眼中,那股倔強不服的神情猶甚於前,根本沒有絲毫悔意。
他最是了解她的蠻寧性子,隻怕這時解禁,這傻丫頭再說出什麼大逆不道的話來,那不是更沒活路了。
因而無奈之下,他隻好幻去仙靈,解禁之念就此作罷。
帝君仍舊沒有止刑的意思,麵上還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不耐煩。
九洺再度舉起撻龍藤,手中亦是藤刺嵌膚沁血橫流,染得袖口一片殷紅。
猶豫片刻,他的手不覺一抖,深吸一口氣,心口處絞擰著陣陣劇痛令他甚至無法凝神揮動手中藤鞭。
“啪!——”
這一鞭,終是難逃。
然而,應聲落地的,又何止九洺手中被鮮血染紅的鞭梢,更還有靈汐再也擎不住的身子。
小妖終是再也扛不住撻龍藤的威力,吃下最後一記沉鞭,就此疼暈了過去,血肉模糊地躺倒在血泊之中不省人事。
九洺早已紅了眼圈,沒有說話,卻也沒再舉起藤鞭,隻將那滿是荊刺的藤鞭死死攥在手裡,幾乎將其捏碎。
帝君看著暈死過去的靈汐,眼中依舊毫無憐惜,冷漠得似是在看一塊本就毫無生趣的石頭。
諾大的雲中閣,再沒有一絲聲響,死寂得似是凍住了一般。
“帝君,時辰不早了,宜早去翠澤宮與天後娘娘商議大事要緊。”
終還是火德星君冒死進言勸了一句,才算打破了這瘮人的寂靜。
“罷了。”
帝君總算開言,看著九洺拘泥如此小義而一意孤行,對著九洺告誡,語氣中透出一絲關切:
“殿下若執意不舍這小妖領罪,隻怕天後為難起來,本君也無可袒護於你。”
“帝君憐取,九洺不懼責罰,此事本就是我禦下有失,理應承擔。”
九洺收拾了淩亂心緒,重又正言施禮,回著帝君。
“殿下執迷,本君道這小妖三年來修為淺薄,未曾精進,若年下再不得飛升,便就潛下界去,莫要再於君側徒增煩擾。”
帝君無奈輕歎一息,搖了搖頭,對九洺下了通牒,連瞥都沒有再瞥一眼被打的幾無人形的靈汐,便轉身先行幻雲而去,出了雲中閣。
九洺聞言,心如刀絞,卻亦深知,今夜看似懲治靈汐,實則確實帝君對自己的沉沉敲打。
此際無論如何不可再逆意帝君,隻有先默默應下,恭送仙駕離宮。
“快去請斯年回來!”
待帝君走後,他看著傷痕累累的小妖何等揪心,卻也隻能暫施一抹仙靈幫她截住心脈,不致血流過甚。
急吩咐著臨淵幾句,便也隻得帶著火德星君緊隨帝君趕赴翠澤宮。
畢竟,今夜之事還遠未結束,在那天宮正心的奢華宮殿之中,亦有一場針對他的血雨腥風早已列陣以待。
***
玉清天,翠澤宮
濃沉夜色鋪陳開來,陣陣乾冷微風輕掃浮塵。
大殿之外,高階之下,一襲滿繡紅妝的安歌從上半天靈汐走後便接了諭令,她自是好一番經心梳洗穿戴,不敢半分馬虎。
連覲見時的規矩禮法、所行所言都是在下界時被父君和母妃教習過無數遍的,從明堂過來的路上早已分毫不敢錯漏地在心底排演數遍。
她躊躇滿誌地來在翠澤宮,隻張眼望了望那入雲的高階就被一小小守衛攔了下來,原來如她這般的低微小仙待召,根本上不得階,隻能在此跪候。
然而,即便如此,她也並未有異,跪候就跪候吧,即是天宮的規矩,從著便是了。
可誰曾想,這一跪竟就從正午時分一直等到現在月影當空,高階上下進出不絕,偏偏沒有哪一人是來傳令於她準許覲見的。
安歌不禁苦笑,早料到天後根本不可能想要召見自己的,不過是姑母一廂情願的討好罷了,可笑自己來時還滿心期許,莫不是天後終於下了詔令賜她仙號。
卻沒想到,原來狐族乃至整個妖族在天宮當真如此卑微,絲毫不得半分禮遇。
想來那日應承下姑母之時心裡的那點彆扭,一直不明白到底因著什麼,如今終於明白,她不願麵對的不正是這份無視和羞辱嘛。
遙遙望著高階遠殿之內燈火通明,卻更心知這裡的每一處光亮都不屑映照自己的隻身片影,安歌談不上委屈,隻覺無趣。
然而奈何既已來在殿前,便是騎虎難下,想要就此起身回去都不行了,此際若無令而退,隻恐觸怒天後,牽累族人。
那就這般靜心候著便是,天後就是再怎忙於政務,既有姑母在側,總該不會教她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