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天後終於下定決心,即將將手中的魚兒玉佩丟入天河之際。
一聲嘶喊劃撥寧靜煙波,直朝著她所在之處飛衝過來。
“救——命——”
錦辰再也控製不住腳下的劍,橫衝直撞地劃過河麵,驚慌中他竟透過薄霧恍惚看見一個人影。
情急之下,真不知是該先叫“救命”,還是先救那人,便又急急喊了一句:
“閃,閃——開——!”
話音未落,隻聽撲通一聲,劍還向前衝著,人卻重重落入河水之中,怦然濺起的,除了清冽水花,自然還有一路小心護著那摞卷冊,現下卻是無一幸免,儘數泡在水裡了。
天後撥開雲霧,隻見一柄利劍正向著自己飛衝而來,其上仙靈卻是低微的很,她並未在意,長袖隨手一揮便將那劍打落在地。
這時才發現河中還有一個狼狽的小小身影,正奮力撲騰著攏起些四散的卷冊。
剛剛還以為是有刺客,看來不過虛驚一場,隻是個笨拙的小妖禦劍落水罷了。
由來肅穆的天後,不知為何此際竟被這一幕逗得幾分寬心,適才的悲痛之情也因分神而平息了不少。
她索性再揮一力,將那小妖從河中撈了出來。
“哎哎,我的卷冊……”
錦辰正四麵收攏著卷冊,暮然被提到岸上,自是有些不悅,畢竟還有不少卷還泡在水裡呢。
“什麼卷冊,比你的性命還重要?”
天後沒想到這小妖非但不感激自己的救命之恩,卻還緊張那幾本卷冊。
更有一節,這小妖竟然沒認出自己的身份,言行如此隨意,甚至有幾分失禮。
天後不禁有些愕然,畢竟她整日被那些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侍從、仙神們假意恭敬多年,開言不是生殺即是征伐,早已記不起該如何與人平和說話了。
“謝過這位上仙出手相助,”
錦辰自知失禮,連忙作揖道謝,卻仍是念著河中卷冊,甚是著急:
“不過那些可是要送到七曲宮的,若是在水裡泡久了,字就都花了!”
說著,便切切地再欲涉水撿回來。
天後也不知怎的,隻覺對這孩子偏有眼緣似的,倒也不在意他的冒失,更出一力,將水中所有的卷冊一並瀝起,落在他腳邊:
“本尊幫你撈起便是。”
“多謝上仙!”
錦辰這才看清了麵前的這位上仙風度卓然,氣度不凡,必定不是尋常仙神。
“本尊見你本就是個水中生靈,若要渡河,為何不直入水中遊過來,偏要禦劍而行?”
天後見著這小妖麵容清俊,性情也爽利,隻覺自己的心情也舒緩些,便願多同他說上幾句。
“回上仙,我確是善水不假,但這些卷冊卻入不得水,因而隻好試著禦劍渡河。”
錦辰剛剛被繁禮拘著,此際見這位上仙甚是和善,便趕緊蹲下打開腳邊的卷冊查看,可一開卷,心就涼了半截:
“哎!果然不能沾水,您看這不是全花了。”
天後略掃了一眼那些還淋漓著水珠的卷冊,再看看小妖凝眉為難的率真模樣,不覺勾了一下嘴角:
“不必太過擔心,隻等消了水汽,那些字跡便又會清晰如初了。”
“怎麼可能,這上麵的墨跡都被衝掉了,就是乾了怕也隻剩些斑駁空白而已。”
錦辰再傻,也知道這話完全是哄人的,被水泡過的字跡,怎麼可能再回來。
“你不信?那不如本尊陪你在此等上片刻。”
天後隻覺自己此言簡直是鬼使神差,若是尋常,她怎麼可能有這般閒情。
錦辰看了一眼這位陌生的上仙,還算麵善,轉念一想此際就算自己急急趕到了七曲宮,送去的若隻是一堆空卷又有何用,免不了回去又是一頓責罰。
還不如在此等一會兒,若當真如這上仙所言,自己便是撞了大運了。
“上仙莫不是有何奇絕法術?”
錦辰自是機靈。
天後笑著搖了搖頭,隻道:
“等上片刻,或可知。”
錦辰知道她們這些仙神多愛故弄玄虛,得了此言即算是心裡有了底,那便耐心等著吧,看來這位上仙還真是熱心,專意想要幫著自己呢。
“上仙,您這衣袖怎麼破了?”
錦辰正要尋個地方坐下,掃眼處卻瞥見天後的袖口有一道破口,當即指了出來。
天後循著抬起衣袖,果然,一道口子就在袖底處,若不精心極難察覺:“許是在何處不小心劃破的,不打緊。”
“莫不是剛剛我那不聽話的劍氣劃破的。這麼華麗的衣裳,破了口子當真可惜,上仙若不嫌棄,小仙正好隨身帶了針線,可以幫您縫補妥當,必定完美如初。”
錦辰亦是念著剛剛受了人家的恩,若此際不還,隻怕如此萍水之交,再想遇著就難了。
“你還會針線縫補之技?”
天後更對他刮目相看,這般明媚俊逸的小夥子,竟然還會女紅,實在難得。
“哈哈哈,這您就小瞧我了不是,禦劍我許是不太精通,但這飛針走線的能耐,我還從沒怕過誰呢!”
錦辰說得起勁兒,由來雲中閣裡的縫補活計,特彆是靈汐的,全是出自他手。
眼下這點小小破口,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那便有勞這位小院生了。”
天後不知多久沒聽過如此爽朗的笑聲了,就如這中天的豔陽一般,直射進她陰鬱晦暗的心裡,綻放出闊彆已久的澄明敞亮。
兩人隨即在河畔處找了一塊橫陳石礁相鄰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