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錢獄頭(1 / 2)

在昏暗狹窄的地方待久了,人的情緒就會開始慢慢浮躁,蘇家的幾人也一樣,蘇信雲甚至開始自言自語,嘟嘟囔囔個沒完。

蘇鈺隻能通過天窗外的光線來判斷他們進來多少天了。

第四天,錢獄頭的身影再度出現在牢房外,彼時蘇鈺正靠坐在柵欄邊聽蘇泰和考蘇信逸的功課。

雖然蘇家現在被奪了官位,可並沒有奪了他們考科舉的資格,老爺子這是還抱著重返寶奉的希望呢。

“蘇老弟何在,蘇老弟何在……”

“我就在您旁邊,大人……”

借著通道裡微弱的光線,蘇鈺看見錢獄頭兩手提滿了東西,一股烤鴨的味道飄來,一看他笑眯眯的樣子,就知道是照著他的方法狠賺了一筆。

“彆叫我大人了,以後就叫我錢大哥。”

晃悠了下手裡的東西,錢獄頭乾脆盤腿坐到了通道裡,跟蘇鈺兩人一人牢外一人牢內對麵而坐:“來來來,嘗嘗我買的烤鴨。”

“錢大哥這是何事如此高興!”

真的就順著錢獄頭的話改了稱呼,蘇鈺笑嗬嗬地問著,餘光裡看到何誌遠看著他若有所思的目光。

“多虧了老弟,我這回大賺一筆。”

“那是錢大哥你果斷,這錢賺得!”

紙包隻打開了一半,錢獄頭把另一半沒打開的遞進了柵欄裡:“這幾天沒吃飽吧,這些給老人孩子們解解饞。”

“那我就替孩子們謝謝錢大哥了。”

接過紙包,蘇鈺看向傻愣愣看著他的蘇信雲,搖了搖手裡的紙包:“還不快來拿。”

“哦,好的,三叔。”

所以說磨礪使人成長,若是以往的蘇信雲,早就鄙視蘇鈺陰險小人拍下等人馬屁,可現在他隻是乖乖的上前接過,還衝著錢獄頭道了聲謝這才拿出紙包走遠了。

“你們蘇家和我以往見到的官宦世家都不太一樣。”

撕了個鴨腿遞給蘇鈺,錢獄頭齜牙咧嘴的示意了下身後的那些牢房,兩人說話的聲音並沒可以壓低聲音,加上飯菜的香味飄出,扒在柵欄看的人不少。

蘇鈺無所謂地笑了笑,接過鴨腿撕下一大塊肉,嚼了兩下才含糊不清地回道:“都是生而為人

,隻是我運氣好出生在個好的家罷了。”

端著酒杯的手一頓,錢獄頭不由得正色打量起蘇鈺,而後豪爽一笑:“何老弟說得對,都是爹生娘養的。”

身後有窸窸窣窣的聲音,蘇鈺不用看就知道,這是蘇耀把分得的東西給何家送去了。

他不覺得奇怪,錢獄頭卻又吃了一驚,沒想到在牢裡還能看到這樣的情景,刑部大牢多得是互相陷害互相撕咬,可分享吃食倒是頭一次見。

仰頭喝下烈酒灼燒感順著喉嚨一直往下,蘇鈺輕咳了兩聲自嘲地說道:“我這個紈絝,連酒都不會喝。”

“蘇老弟就沒想過,你們蘇家的以後……”

看蘇鈺這一副閒適的態度,錢獄頭不由得好奇問道。

“以後,隻要一家人都活著,以後就沒啥好擔憂的。”

“蘇老弟這豁達的心胸,真是讓為兄我敬佩。”

這句錢獄頭是發自內心所說,端著酒杯的手一伸,蘇鈺會意,兩人酒杯輕輕一碰,發出清脆的一聲叮。

“咳咳,我實在是不會喝酒,錢大哥你隨意……咳咳”

**在整個喉嚨裡散開,嗆得蘇鈺猛咳了兩聲,引來錢獄頭的大笑聲,兩人就這麼坐著,真像是兩個相識已久的朋友般聊著。

這回蘇鈺是真幫了錢獄頭的大忙,有了賣地賺來的上千兩,他贖回了祖宅,把爹娘的靈牌都安頓回了老宅子,算是完成了爹娘臨終前的遺願。

“若不是為了買回宅子,我也不會成了個貪得無厭……”

猛灌了口酒,錢獄頭搖頭,神色裡漸漸有哀傷浮起,看蘇鈺也跟著搖了搖頭,像是找到了知音,竹筒到豆子似的拉著他不停抱怨。

“能進了朝廷效力,我想你爹娘泉下有知也定會覺得欣慰的。”

沉著臉拍了拍錢獄頭的肩,蘇鈺輕歎一聲,靠回了柵欄上:“你看我錦衣玉食長大,現在還不是成為了階下囚。”

“蘇老弟說得對,我現在確實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錢大哥能這樣想就對了……”

“以後你蘇鈺就是我兄弟,雖不能救你出牢房,你在牢裡需要點什麼儘管找我,我一定儘力給你辦。”

“那就多謝錢大哥了,昨夜我還在發愁身上已經空無一物,以後在牢裡得怎麼辦呢

。”

錢獄頭目光一閃,咧著嘴嘿嘿一笑:“要啥錢,我們是兄弟。”說著哥兩好似地拍了拍他的肩。

直到快到放飯的時辰,錢獄頭才起身拍了拍屁股,與蘇鈺告彆之後哼著小曲走遠了。

蘇鈺還是就著靠坐在柵欄上的姿勢看著他走遠,經過程家的牢房時,柵欄處突然伸出一隻顫顫巍巍的手。

“官爺,求您給我兒子請個大夫,這是銀票。”

“銀票?”走著的步伐一頓,錢獄頭一把奪過,敷衍地說了句:“等著……”人就離開了牢房。

被逼無奈……我看是樂在其中才對!

冷笑著癟了眼通道的儘頭,蘇鈺撿起腳邊刻意留下的鹵肉,轉身招呼著蘇清騰:“這裡還有鹵肉,你們拿著和隔壁的何家哥哥們一起吃。”

這幾日,比起大人們的渾渾噩噩,反倒是孩子們恢複了以往的單純,何家的兩個孫子甚至和蘇清騰兩兄弟成了朋友。

四人現在最愛的事就是聚在一起聽蘇鈺講故事。

“知道了三爺爺……”

蘇清嘉乖巧的應聲,完全熟悉了牢房的他沒幾步就竄到了蘇鈺身邊,接過紙包後又笑著跑遠了。

還是孩子們心思單純……

“蘇三叔跟這錢獄頭是舊識?”

不知何時又挪到了柵欄旁的何誌遠又忽地開口。

“不是。”蘇鈺答,

“那侄兒可真是佩服三叔,幾日功夫就能讓獄頭跟您稱兄道弟。”

“剛才你就是在琢磨這事?”

“沒錯,我這性子太過迂腐,身子又單薄,以後若真是成了庶民,還不知該怎麼養活家裡的人呢。”

這話蘇鈺沒法回,隻是深深看了眼陷入煩惱的何誌遠,笑著搖了搖頭:“其實不要臉很簡單,可一直要臉卻很難。”

“蘇三叔?”

“以後你就知道了,現在說再多你都不會記下。”

漫長的流放之路……那才是真正考驗人性的時候。

結束了這場“表演”蘇鈺揉著臉頰,移動到了蘇泰和身邊喊了聲:“爹。”

“累了就休息會吧!”

拍了拍身邊的乾草,蘇泰和說道,等蘇鈺躺了下去,才在心裡歎了口氣,用大氅蓋住了他疲憊的身體。

“三弟,真的累了!”

“讓他休息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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