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的血滴在魏淩的胸膛上，迅速變涼。四周的黑暗以緩慢但很明顯的速度褪去，手上的束縛也開始減弱。
陸無塵輕輕將頭擱在魏淩的肩頭，麵朝他的耳畔道：“好像又回到了幻境中……師尊對我……還是沒有手軟……”
輕淡的語氣中是濃濃的苦澀和悲哀，可惜魏淩沒聽出來。
黑暗褪去了大半，魏淩躺在地上大口喘著氣，手心之中全是緊張出來的薄汗。
良久之後，魏淩歪頭看向頸側的陸無塵，發現他依然睜著雙眼，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
他的血全部淌到了自己身上，甚至開始在自己身上乾涸。
魏淩伸手把陸無塵推下去，不顧他胸口的劍，先是起身把自己的衣服拾撿了一下，發現實在沒法穿了，這才從儲物袋取出一套新衣服穿上。
隨後，他蹲到主角麵前，掐訣將離形的劍刃變窄了一些，伸手拔出了劍。
他見主角的衣服隻脫了一半，便沒先幫主角止血，而是先幫他把衣服穿好，最後才取出傷藥給他止血療傷。
主角全程都是目不轉睛的看著魏淩，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魏淩被他看得心中煩亂，下手很重，藥灑得到處都是。
陸無塵嘴角動了動：“明明不想救，為什麼還要勉強？”
魏淩動作頓了一下，抬眸看向陸無塵的雙眼，目光似冰刀一般：“殺了你，不是太便宜你了？”
陸無塵竟露出一絲笑來：“果然。”
這兩個字，魏淩不是第一次聽到。他記得陸無塵剛才還說“在幻境中也是如此”的話。
“心魔境，是你？”
陸無塵默了半晌，輕聲道：“剛開始是我，後來……不是。”
魏淩又氣又怒，恨不得立刻一劍捅死眼前的人。但轉念一想，也是他自己蠢，沒有看出主角的心思。現在再氣又有什麼用。
陸無塵察覺出魏淩的殺意，不但不怕，反而很是開心。
“你簡直……瘋了。”很久之後，魏淩才找出這麼個詞形容陸無塵。
因為失血過多，陸無塵的臉色異常蒼白。他看著魏淩道：“這樣的話，師尊是不是就能記住我了？”
魏淩道：“不……”他隻說了一個字，就說不下去了。
此時的陸無塵雖然在笑，卻更像是在哭。就好像一個丟了心愛玩具的孩子，帶著迷茫無措，卻又死死的咬著牙不願意承認。
他不願意承認自己丟失了心愛之物。
一陣風吹來，吹得魏淩頭發飛起，遮住了視線。
魏淩閉上眼，心中仿似被忽然灌進了一大瓶的調料，酸甜苦辣鹹，樣樣都有，刺激得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眼角微微發酸。
恰在此時，不遠處有兩人經過，一個是十七八歲的少年，一個是二十出頭的年輕弟子。兩人說說笑笑，一起推著已經空了的板車。
魏淩倏然起身，逃也似的往那兩名弟子那裡疾步而去。
但幾步之後，魏淩又倏然頓住，蹙眉看著兩個弟子仿似什麼都沒看到般的從他麵前走過。
魏淩心念電轉，離形劍朝著兩人的方向急射而去。
噴薄而出的劍氣貼著兩名弟子的頭頂掠過，結果連他們頭發絲兒也沒有驚動。
魏淩心下了然，但還是不死心的飛身過去，站到兩名弟子麵前。
那兩名弟子毫無所覺的從他的身體中一穿而過。
身後傳來兩名弟子的聲音，正是之前經過這裡，去給內門弟子送飯的兩人。
“師兄答應過我，這輩子隻跟我一起的。”
“嗯？”年輕弟子似乎沒料到少年會忽然這麼說，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道，“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那你剛才一直看著那個外派的弟子乾嘛？”
年輕弟子笑道：“那是陰煞門的弟子，叫軒轅墨。昨天就是他用血陣困住了奸細，讓掌門師伯他們少費了許多功夫。”
少年有些悶悶不樂，直到走出了這處密林，魏淩才隱隱聽到對方說：“我會好好修煉，總有一天要進入內門，和師兄永永遠遠在一起！”
魏淩：“……”
被那對師兄弟刺激得不輕的魏淩恍恍惚惚的走回原地，屈腿坐下。過了很久，才重新看向陸無塵道：“困龍陣果然不容小覷。”
明明就在麵前，卻看得見摸不著、聽不到。
許是魏淩喂的藥起了效果，陸無塵以手撐地，緩緩坐起了身。
“師尊怕嗎？”陸無塵輕聲道。
魏淩道：“生死有命。”主角的眼神太過明亮，讓他有些不敢直視。
“師尊信命？”陸無塵輕笑。
“為什麼不信？”不然他為什麼會穿越到這個世界？這說明冥冥中是真的有未知的力量或“主宰者”存在的。
陸無塵積攢了一會兒力氣，緩聲道：“我以前信命，但後來我娘被人抓走，我就不信命了。”他看向魏淩，眼中仿似裝了熊熊烈火，“我的命運，必須掌握在自己手裡。”
魏淩：“……”你這麼牛叉，還不是靠老子給你做的人設？
陸無塵顯然不知道魏淩在想什麼，他以為魏淩是被自己的言論震驚了。
“師尊以前也說過，修仙就是逆天而行，與天爭命。”
魏淩麵上表情不變，心底卻已經翻起驚濤駭浪：好你個陸無塵，敢情說了半天在這兒等著他呢！！！
陸無塵繼續道：“我感謝他把我帶到萬宗門，讓我這輩子能遇到師尊。”
魏淩：“……”這貨說的這麼明顯，他要不要反駁？
“師尊什麼都不用怕。”陸無塵盯著魏淩的側臉，語聲帶笑，“沒有人會傷害師尊。如果哪一天真有誰要對師尊不利的話，我死也會保護好師尊。”
魏淩聽到這話，簡直要氣笑了。剛才壓著他要上的人，是狗？
顯然，陸無塵這次看明白了魏淩臉上表情的含義：“我不該強迫師尊。”
過了一會兒，他繼續道：“但是我不後悔。”
“……”魏淩。
“師尊，我思慕你已久。”陸無塵毫不停歇，輕輕軟語，“想吻你、想觸碰你，是情之所至，不是欺辱。”
“我想和師尊一直在一起，不管師尊願不願意，不管未來會發生什麼事，就算我死了，我的心、我的靈魂，也會回到師尊這裡。”
“永不言悔。”
“……”魏淩這次真的是無話可說、無言可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