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無塵道：“師尊？”
其實話出口的瞬間，魏淩自己也愣了。不管是對著那隆, 還是對著林溪、陸無塵, 這都是不該有的語氣和情緒。
微微蜷縮了十指, 魏淩緩緩起身道：“抱歉，我出去一下。”
陸無塵已經從水囊倒了水, 正準備熬湯，現在一看魏淩要走，立刻把儲物袋塞到林溪手裡, 跟著魏淩出去。
魏淩眼角餘光裡正看到這一幕, 腳步微頓, 隨後才狀似不在意地移開視線, 緩步出了大殿。
伏龍殿兩翼，是占地不小的祭台, 祭台四周埋著成人腰圍粗的石柱，上刻祥雲圖案，喻指龍騰九霄。
魏淩在石柱旁站定，好半晌後才轉身看向陸無塵。
陸無塵一雙黑眸在魏淩回頭前千變萬化，諸多情緒湧動翻滾, 但在魏淩轉身的一刹那間, 卻驟然消失無蹤。
“師尊怎麼了？”
魏淩被他這麼一問，心中頓時升起一股詭異之感。
定定看了陸無塵半晌，魏淩忽然想起在秘境的那段日子。
要說親近程度，白影與陸無塵生死患難，契約伴生，應當是比林溪還要親密的存在，可那時的自己和陸無塵……
魏淩心念一動，總算知道了哪裡不對勁。
陸無塵道：“師尊要是嫌吵，我陪師尊在這裡坐一會兒。”
陸無塵的聲音低且輕柔，可惜魏淩已經明白了他的用意，自然不會再被他表象騙到。但他此時並不想去拆穿陸無塵，隻是想一個人靜一靜，理一理自己混亂的思緒。
良久之後，魏淩道：“你禁言。”說完，魏淩飛身到祭台上，盤腿坐下。
陸無塵跟著上來，也在一旁盤腿坐下。
魏淩閉目打坐，看似潛心修煉，其實根本沒有入定。他思緒混亂不堪，似乎抓住了什麼，又似乎什麼都沒抓住。陸無塵的視線紮在他的身上，熱熱的，好像一團火炙烤著他。
為什麼會在意陸無塵和林溪說說笑笑的樣子呢？他以前根本不會在意陸無塵跟誰關係好，會幫誰做飯。
那時候，他恨不得陸無塵和他的那些後宮擦出火花，從此遠離他的視線。
——難道是因為合修了，所以把陸無塵當成自己的所有物了嗎？魏淩一邊分析一邊否定。
——不，並不是這樣的。
就在此時，陸無塵換了個位置，從和魏淩並排坐著，變成麵對著魏淩。
魏淩睜開眼，克製著心中的煩悶，冷冷盯著他。
陸無塵被魏淩這樣的目光看著，表情微變。想要說話，卻是想起魏淩所說的“禁言”。想要伸手去碰魏淩，卻是被魏淩啪的一聲打在手背上。
魏淩道：“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陸無塵瞳孔一縮。
似乎有些不忍看到陸無塵那樣的眼神，魏淩撇開頭，沉默很久才解釋道：“醒靈陣沒有攻擊性，防禦力也不強，隨便什麼人都能破壞掉。你去守著，彆讓人起了壞心思。”
陸無塵緩緩地、極慢地收回手，眉眼低垂，遮住了眼中神色。
“好，我聽師尊的。”隔了很久，陸無塵開口。這一聲師尊含著嘶啞之色，仿佛老去的烏鴉在奮力呐喊一般，但出口之後卻是低啞的、幾乎聽不到的輕喃。
他知道魏淩還需要時間，他也願意給他時間。但被拍開手掌的那一瞬間，他真的覺得整顆心都被那一掌拍碎了。
看著陸無塵起身離開的背影，魏淩握緊了手指，咬牙忍住叫住他的衝動。
不能心軟、不能縱容。他現在心煩意亂，陸無塵留在這裡隻會讓他更亂、更煩。到時候兩人吵起來怎麼辦。
此時的魏淩完全沒有去想，陸無塵會不會與他爭吵的問題。他隻是下意識地避免兩人之間發生衝突。
等他徹底冷靜下來之後，他發現陸無塵就在殿角那裡盤腿坐著，既可以看到醒靈陣的情況，又可以窺見他的所在。
魏淩心中的鬱結之氣頓時煙消雲散——誰能想到這個年輕人就是原著裡麵那個霸氣側露、睥睨天下的氣運之子？再想想在宗門和秘境時抓著他就要和他嘿嘿嘿的主角，魏淩覺得，現在的主角雖然讓他有些不適應，但確實更能夠讓他接受一些。
畢竟沒人喜歡被強迫。
既然對方能為他讓步到這個地步，那他還有什麼好顧慮的？——反正幾個時辰前就答應的事兒，現在糾結也沒用。
從祭台上起身，魏淩負手遙看著陸無塵的方向，眉眼上挑，眼中露出似有若無的笑意。
陸無塵仿佛被電到了一樣，倏然起身，眨眼間已飛身落在魏淩身旁。
“師尊！”陸無塵壓抑著心中的喜意，雙眸熠熠生輝地看著魏淩。
魏淩斜眼看了看天，淡聲道：“把林溪帶回宗門吧。”
陸無塵眼神微閃：“師尊的意思是？”
魏淩看向他：“他資質不錯，又不與巫族叛徒同流合汙，還願意幫我們找噬心蠱的母蠱，就憑這些，我萬宗門就該庇護於他。更何況……他不是你發小嗎？你舍得他流落在外，受人欺淩？”
陸無塵上前握住魏淩的手，這一次魏淩沒有再避開。
“師尊是因為我才……”
魏淩道：“是因為他資質不錯。”
陸無塵道：“……嗯，因為他資質不錯。”他說完，一把抱住魏淩，也不說話，隻是抱著他，嗅著他身上清淡的香氣，眉宇間帶著說不出的虔誠。
魏淩任他抱了一會兒，感覺時間差不多了，推開他道：“回去吧。”
陸無塵低眉勾唇：“好。”
剛巧林溪過來找兩人，一眼看到兩人牽手的樣子，愣了一下。
魏淩心虛，下意識地掙脫，當先朝著大殿走去。心亂之下，他完全沒注意到身後陸無塵瞬間陰沉的目光，還有林溪受驚的樣子。
片刻後，魏淩回到大殿。
那隆正在吃肉喝湯，一見他回來，又看了看他身後吊著的陸無塵和林溪，立刻笑得意味深長：“能在這種地方吃到熱菜熱湯，還真得多謝二位啊。”
魏淩麵無表情道：“客氣。”
陸無塵收斂起心中的戾氣，從剩下的烤肉裡選了比較鮮嫩的一塊，切下來給魏淩，又給他盛了碗熱湯，正打算拐回去再準備自己的，結果一回頭就見林溪端了碗熱湯和烤肉給他。
陸無塵接過來，對他道謝。林溪笑嘻嘻道：“和我客氣啥。”
幾人吃完後，陸無塵和林溪收拾好東西，一起和魏淩在化煞陣裡打坐調息。一時間大殿裡寂靜無聲，隻有外麵冷風刮過的聲音。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條人影忽然從外麵走了進來，遠遠地對著魏淩道：“過來。”
魏淩睜開眼，宛若提線木偶一般地，直直從地上起身，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到了那人麵前，那人嘿笑一聲，在他臉上摸了一把，道：“去把醒靈陣撤了。”
魏淩立刻往外走去，白色的衣角因為速度過快，微微掀起。隻是他的目光呆滯，四肢僵硬，一看就是被人控製的狀態。
大殿外麵的醒靈陣還在發著微光，空氣中的靈氣已經濃鬱到了一定的程度。寒冰尺因為這些靈氣的灌入而變得更加寒氣逼人，冷光四溢。
魏淩飛身過去，伸手抓住其中一個陣符，隻微微一帶，便將陣法中其他的陣符一起收到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