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男人走到魯弘國身邊時,周圍的人群就靜了下來。
他們也很想得知最終的結果。
男人最初那副信誓旦旦的模樣,讓周圍被羊脂白玉震驚到的遊客們有些懷疑魯宏國是不是博物館找來的托。
可現在男人居然也倒台了。
而且他很顯然是看不慣彆人造假,想過來揭露這件事的遊客,最終卻承認了這就是羊脂白玉。
遊客們滿臉的不願相信,心地卻默默生出了一個念頭。
說不定這真的是呢?
“小夥子,所以說話不要說的那麼早。”魯宏國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笑嗬嗬的開口道。
“您說的是。”男人承認了自己的錯誤,說完,他有些手癢的看了看魯宏國身邊的器材,“能借您的儀器用一用嗎?”
“您放心,我對這些器材都有些了解,不會弄壞的,用完我就還給您!”男人連忙補充道,“光用手電筒和肉眼看有些不太確定,我想再研究研究。”
魯宏國不是在意這些小事的人,他隨意道:“你拿去用吧!”
男人感激地道了聲謝,轉身向和自己一同來博物館的妻女招呼了一聲,讓她們好好去玩,自己就不陪著一起去了。
他要留在這裡研究這些台階。
蹲在台階邊上的人數增加到兩人。
不過這次使用儀器的變成了男人,魯宏國則是蹲在一旁指出男人動作上的錯處。
男人最開始還有些不適應,後來發現魯宏國指導的小技巧確實有用,連忙道謝幾聲,神色變得更恭敬了。
魯宏國的神色過於坦然,隨口而出的一些詞彙也很專業,看起來不像是編出來的,這讓某些仍然疑心他是博物館招來的托的遊客們改變了自己的想法。
托哪有這麼專業啊!
一切的懷疑在某個遊客叫出魯宏國的名字時,蕩然無存。
那個從最開始就在一旁看熱鬨的遊客聽著魯宏國的聲音,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滿臉激動的開口道。
“魯宏國!您是魯宏國大師!”
他最開始是為了看熱鬨才留下來的,看了兩眼後,莫名覺得蹲在台階邊上的那個人很眼熟。
他剛才一直蹲在邊上翻找自己的記憶,卻怎麼也記不起來自己是在什麼時間見過這個人。
直到魯宏國開口提點男人,告知他他的動作有某個錯處時,男人突然想了起來。
這個說話語氣,這不是他之前看過的那個鑒賞節目裡的魯大師嗎!
“你認識我?”魯宏國詫異地看了一眼男人。
“我看過您的節目!”男人臉都激動紅了,他在那個節目裡最喜歡的就是魯宏國。
魯宏國是被官方邀請進鑒賞節目裡的,他擔任的不是鑒賞師的職位,他的任務是在其他鑒賞師出錯的時候揪出他們的錯誤。
他那一針見血,毫不留情的點評風格極為獨特,這也讓男人把他的樣子記在了心裡。
隻是電視和現實的區彆有點大,他一時沒認出來,還是在聽到了魯宏國說教時莫名顯得有些嘲諷的語氣才認出來的。
周圍還未散去的遊客們見男人喊出了魯宏國的名字,連忙低頭在手機上搜索起了這個人名。
百度百科帶著一串串數不清的榮譽跳了出來,百度上的照片也能和這個人對上。
遊客們人都傻了,這人看起來不簡單啊!
他們下意識地相信了魯宏國之前的話,這麼一位國家級大師怎麼可能會為了一個博物館來騙他們。
這麼看來,這個亭子的的台階是羊脂白玉做成的這件事是真的!
博物館的亭台原本就造的精致無比,現在又加上了四大名玉這層濾鏡,這座鳳凰亭台都快在遊客們眼裡封神了!
博物館這也太舍得了吧!居然用玉石來鋪台階!
那個小館主是怎麼想的啊?
要是他們有這些玉石,早就把玉石賣了去當自己的億萬富翁享受生活去了。
有這麼個大寶貝在這裡,館主居然用它來鋪台階,自己去苦兮兮的開博物館。
遊客們一瞬間想起了荀亦直播時隨口說出的那句話——開博物館是為了讓大家更了解這些傳統文化。
難道這就是館主放著億萬富翁不當,轉而成為館主的原因嗎?
一人感歎道:“這可能就是人和人之間的差彆吧,我之前一直覺得情懷之類的就是放屁,哪有那麼多情懷可言,都是撈錢的說辭罷了,現在我算是改變想法了,居然還真的有這種人!”
身旁人附和道:“是啊,真沒想到館主居然是一個視金錢為糞土的人,之前我去小廚房那裡買點心,看見那些答題卷那麼難的時候,還跟朋友們吐槽過館主是不是不想讓我們免費拿到點心,想逼我們花錢買。”
“現在看起來我還是太膚淺了,館主把卷子出的那麼難分明是希望我們在參觀博物館多時候用心一些,不要隻看表麵啊!”
“原來是這樣嗎?館主也太用心良苦了吧!”
“你們說的那個答題卷是什麼啊?”
“就在小廚房那裡,做答題卷可以領點心,不過卷子上的題都很難,我上次就沒做出來,最後寫了一篇八百字的博物館觀後感才領到的點心。”
“這樣啊,聽起來挺好玩的樣子,我等會也去小廚房那邊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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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宏國這邊在研究玉石,另一頭的常古道則是走在通往皮影展廳的青石小道上,慢悠悠的邊走邊逛。
他對玉石沒什麼了解,在魯宏國身邊呆了幾分鐘就離開了——他要去看皮影戲展廳。
這也是他今天來此的目的。
通往皮影戲展廳的青石小道不算長,但常古道卻在這條路上耽擱了很久。
對其他遊客來說,這就隻是一條帶著各種驚喜的小路而已,可在常古道眼裡就不一樣了。
他的身份讓他一眼便注意到了那些隱藏在各處的和皮影有關的裝飾。
極其醒目的影燈暫且不提,那些引路牌上的小影人,藏在樹杈之中,陽光掠過時在地麵上撒下一片影子戲的戲圖。
每一個新的發現都會讓常古道心底的震驚更多一分。
昨日看直播時他已經見過了荀亦的手藝,但從屏幕中看遠沒有現實來的細致。
作為一個資深的皮影匠人,他能從皮影上的刀痕,各個換刀轉折點看出這個皮影藝人的功底。
沿路的這些小裝飾不算複雜,常古道卻能從中看出背後那人行雲流水的刀工和對於敷彩深淺的極致掌控力。
這絕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常古道在經過皮影走馬燈時,將之好好欣賞了一番。
他的心中不住的讚歎著館主手藝的精湛,之前那些小裝飾明顯和這個走馬燈一樣,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沒想到館主年紀輕輕就已經把皮影的製作技巧精煉到了這種地步。
就是不知道她師從哪門哪派。
伍爺爺都能看出來這些皮影的特殊之處,常古道不可能看不出來。
不如說,他在直播間裡看見走馬燈的那一刻便知曉了這不是他熟知的任何一派皮影戲風格。
有一點他倒是和伍爺爺想的一樣——這麼成熟的雕刻敷彩手法,絕不可能是近期出現的新流派,必定是傳承下來的老手藝。
常古道更期待後麵的皮影戲展廳了。
他大步向著展廳的方向走去,此時的青石小道之上人不多,跟在他身邊的隻有寥寥幾人。
他們一同步入了皮影展廳的大門之中。
“我的天!”
同行的遊客們控製不住的驚呼一聲,他們被皮影展廳那美輪美奐的場景震住了。
中心展廳之中,正在欣賞皮影展覽品的遊客們對門口的驚呼聲見怪不怪。
每一個進來的人反應都差不多,他們已經習慣了。
常古道的反應要好一些,但也隻是沒有把心底的震驚說出聲而已,臉上的震撼一點都不比身旁的幾人少。
皮影戲近年勢微,專門給皮影戲開展廳的博物館都很少見,這也是為什麼常古道之前聽到有博物館裡隻展覽皮影戲這件事時,會那麼驚訝的原因。
但他想象中的展覽就隻是像那些本地風俗博物館的展廳一樣,用一排排玻璃櫃向遊人展示其中的展覽品。
頂天了就是每個皮影有個單獨的展台,互相獨立。
眼前所看見的景象是他前所未見的。
整個展廳都以皮影戲的元素進行布置,展台彆出心裁的做成了影窗的模樣。
每一處都透露出精細二字。
常古道將自己心底的震撼壓了下去,正準備去看看展覽品時,眼前發生了讓他惱火的一幕。
一群人正嬉鬨著去摸一個等身影人的頭茬。
彆說是摸這種極為精細的皮影了,就是普通博物館裡的展品也不能隨便摸啊!
常古道揪心似的疼,生怕這群人一個用力把那精細的影人弄壞了,大步走上前想阻攔他們的動作。
皮影邊上的解說板攔下了他即將說出口的勸阻之話。
解說板上寫明了這個皮影是可以觸碰的,對皮影感興趣的人可以碰它,隻要自己注意彆弄壞皮影就行。
常古道這才發現他所在的這個展區之中的皮影都沒蒙上防護罩。
這個展區裡的皮影都是可觸碰的。
他一時有些想不通,這些皮影很顯然都是用心雕刻出來的,絕不是什麼練手之作,館主這麼做難道就不心疼嗎?
很快他就沒心思去關注這一點了,他發現了一件事。
這個區域裡的皮影製作痕跡和他在外麵看見的那些小裝飾皮影如出一轍!
這難道都是那個館主製作的嗎!
常古道湊近皮影仔細打量起來,離得近了,皮影衣料上那纖若毫毛的紋路映入他的眼中。
光用精細已經不足以稱讚麵前的這些皮影了,它們每一個都惟妙惟俏,喜怒哀樂種種麵貌生動宛若真人。
這種手藝非大師不能及。
常古道原以為外麵的走馬燈和那些小裝飾就是荀亦的巔峰了,就憑那些他還為她的天賦而震驚
可現在看見眼前的這些影人,他才明白自己錯的有多離譜。
比起眼前的這些皮影來說,外麵的那些分明就隻是隨手雕刻而出的小玩意啊!和這些根本不能比!
館主的水平不是外麵的那些裝飾物,眼前這些才是她的真實水準。
想到這裡,常古道苦笑兩秒,就算是他來雕刻這些皮影,也不可能拍著胸膛說他能比這些皮影雕刻的更好了。
他默默把自己之前收徒的想法收回了一半。
剩下的微弱期望寄托在耍皮影的技巧之上。
他最擅長的還是這一方麵,說不定有希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