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偏心(1 / 2)

“嗯, 不錯。難得孩子小小年紀,還能背詩。蘇培盛啊,給四阿哥家的大阿哥、二阿哥各賞一套文房四寶, 從朕私庫裡麵挑。”雍正微微頷首,如是吩咐。

“嗻。”蘇培盛恭謹行禮, 片刻後就親捧了兩套筆墨紙硯來。

都知道雍正審美獨到,能被雍正他收入私庫的,便不是絕世奇珍, 也都不是凡物。可……

弘曆想要的不是這啊!!!

打從永瑛洗三、滿月兩場宴, 親眼見證了隔輩親的強大後。他就靈光一閃,然後馬不停蹄地跑回四阿哥所, 嫡子庶子的挨個親香了個遍。介於嫡子實在太小, 連爬都不會呢。

長得呢, 嗯,又比較瘦弱不那麼特彆的招人疼。倒是庶子健健康康,機機靈靈的很有幾分可愛。細一問, 口齒間還有幾分伶俐。弘曆見之大喜,忙緊鑼密鼓地教導起來。就等著重陽家宴, 聰明可愛又過目成誦的小天才技驚四座, 順利入了他皇瑪法的眼。

結果人來了,詩背了,就得了句不錯並點子文房四寶?

相比於他的落差,四福晉富察氏卻狠狠鬆了口氣:果然,皇上端方嚴肅, 恪守禮教,再不會讓區區庶子淩駕於嫡子之上的!爺跟他那富察格格,注定白忙一場, 隻徒留笑柄。

立穩大阿哥聰慧形象,入了皇上的眼。然後父母憑子貴,甚至效法當年明仁宗故事?

嗬嗬!富察氏心下冷笑,那個同姓不同族的富察格格側福晉夢算是徹底告碎,倒是她這個做嫡母的,得好生關心庶子了。

正好下頭來報,富察格格的癸水晚了兩日,怕是又有了好消息。為皇孫故,也不能再多操勞了啊!

須臾間定下釜底抽薪計後,富察氏抱著兒子行禮:“兒媳與康兒一道,謝過皇阿瑪隆恩。待小阿哥大些,能開蒙讀書了,兒媳便將這四寶交予他。使他珍之重之,妥善用之,莫辜負了他皇瑪法的殷殷期盼與萬千疼愛。”

雍正抬眼看去,不但兒媳富察氏,連她懷裡的小孫兒都軟乎乎地衝著他笑。

馬齊倒,富察家元氣大傷。春日裡,富察氏所出的大格格又……連番打擊下,富察氏大慟。連帶著小家夥生來就有那麼點孱弱,便經過幾個月的調養,也不那麼白胖結實。反而意外乖巧,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愛。

雍正回之一笑:“老四家的,你上前來,讓朕抱抱二阿哥。”

“是,兒媳遵命。”機會難得,富察氏自然不會怠慢。可大格格事後,她簡直將小阿哥當成了眼珠子。除非實在無暇,否則事必躬親。以至於孩子隻親她,連弘曆這個阿瑪都得退一射之地。

更彆說雍正這個孩子丁點印象沒有的皇瑪法了!

都沒等富察氏鬆手,把他遞到雍正手裡。他就一臉緊張地撲回到額娘懷裡,再送,再撲回來。幾次三番後,小家夥嚎啕大哭。

真·上氣不接下氣。

弘曆臉黑如墨,富察氏也膽戰心驚。連連認錯:“是,是兒媳教導無方,還請皇阿瑪贖罪。”

雍正擺手:“這說得哪裡話?朕素日政務繁忙,鮮少跟孩子們親近,如今孩子認生也是正常的。老四家的不必在意,原是朕考慮不周。你且退下,好生哄哄孩子,莫讓他哭壞了。”

當然話雖如此,心裡還是不免會有所比較:永瑛就不哭,就親他這個皇瑪法。跟他有幾分相似的鳳眼常一瞬不瞬地瞧著他,時不時還會給他露個無齒笑容。

這能怪朕更喜歡他一點麼?

不能啊!

當然永瑛好,這倆也是孫兒。以前瞧著孩子小,唯恐……後來忙著忙著給忘了,讓三歲多的孩子還稱乳名什麼的。雍正皺眉,吐槽了一波了弘曆這個當阿瑪的不上心,不知道提醒著。

被嫌棄了一臉的弘曆:……

氣,但是不敢表露。隻能笑容滿滿地背了這個鍋:“皇阿瑪說得對,是兒子疏忽了。”

雍正點頭:“嗯,以後注意著些。到底為人父了,得有點為人父的樣子。公務再如何繁雜,也不能忽略了孩子。皇考一生子嗣三十幾,續齒的阿哥就二十四個。每一個,都未嘗懈怠教育。”

“朕政務繁忙,卻也定時考校你們兄弟幾個的功課……”

拉拉雜雜說了好一通,弘曆都快當場挖坑自埋了。雍正才終於停下來,將話題重新拉回到給孩子取名上:“小阿哥他們這輩從永從斜玉或玉。你們大阿哥名永璜,二阿哥喚永璉吧!”

弘曆夫妻齊齊行禮謝恩,兩個小阿哥的名字算是徹底定了下來。

之後雍正以還有政務要忙提前離席,弘晝緊跟著起身,結果被齊妃抓了個正著:“皇上日理萬機,尋常耽擱不得,五阿哥忙的是哪般啊?”

雖不知道好端端的,齊妃是犯了哪門子大病。

但問到頭上了,弘晝也不好不答:“回娘娘的話,弘晝雖沒政務,卻不表示沒正事兒啊!”

“重陽家宴,連皇阿瑪都能撥冗,我們夫妻自然不好缺席。這一場秋雨一場寒的,也不敢貿然帶永瑛來。遂把孩子扔在府上,托付給了乳母等。如今宴席散了,可不就歸心似箭?”

“娘娘也是做額娘的,當知道為人父母者懸心子女,萬般妥帖仍恐不周到的心思。”

生三子一女,俱都先她而去什麼的……

絕對是齊妃心中不可觸碰的痛。

縱然弘晝沒有任何惡意,隻是就事論事,也讓她差點氣炸了肺:“你,你……皇後跟耿氏就眼看著他這般不講禮法?”

皇後困惑眨眼:“有麼?沒有吧!五阿哥所言句句在理啊。”

“可不?”裕妃笑著附和:“娘娘慧眼如炬,齊妃娘娘絕對是過度解讀了。畢竟全朝野都知道,我們弘晝雖然文不成、武不就,還特彆的不求上進。但孩子心眼好,從不暗地裡憋壞。”

“跟本宮一樣,最是個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的直腸子了!剛剛更明顯,也沒有任何隱情,單純的就事論事而已!”

兩人合力,痛痛快快的就把鍋甩回給齊妃。還你一言我一語地誇獎弘晝這個小阿瑪做得有模有樣,超出所有人預料雲雲。

還以為能一起倒黴,彆顯著他這麼一枝獨秀的弘曆……

有被影射到,還有點微微的臉疼。

有了皇後和額娘的首肯,弘晝才不管莫名其妙的齊妃到底怎麼想呢!

拉著舒舒就大步流星的出了乾清宮,那快如小跑的動作,真是把急字表現得淋漓儘致。

看得皇後搖頭失笑:“早知道這樣,真該勸著皇上點,讓他們夫妻留在五阿哥所。免得小兩口參加個宮宴,還得火急火燎的往和親王府跑……”

裕妃在兒子那裡住了整整一個月,可知道在宮外自由自在的好了。

她都恨不得搬出去常住,又怎舍得兒子兒媳回來受苦?

聞言忙笑:“民間還有樹大分叉、兒大分家的說法。好大個阿哥了,哪有常住宮中添亂的?尤其臭小子頑劣,不比四阿哥勤奮、八阿哥乖巧。留在宮中也沒有給皇上分憂的能耐,倒是添堵妥妥的。”

“你呀!”皇後嗔怪搖頭:“哪有當額娘的這般編排自家兒子的?”

“彆的不說,就本宮與所有失去過孩子的姐妹,都該感謝咱們五阿哥之德。當初都因他仔細勸慰,皇上才一口氣將弘暉等人全部追封的,還恢複了弘時宗籍……”

“此,此話當真?”齊妃李氏瞪眼,美豔杏眸中滿是震驚。

皇後點頭,認真回道:“本宮親口聽皇上所言,絕無半句虛假!齊妃若不信,也可往養心殿再求證一次。當日弘時病逝,皇上傷心之下染了恙。還是弘晝兩口子趕往圓明園,賴在九州清晏。親自下廚做羹湯,一點點精心伺候的。”

“隨後皇上才連下了幾道聖旨,並親口對本宮所言受了弘晝提點。”

“小八也能作證哦!”福慧舉手:“五哥第一次做的,就是三款甜味點心加上橘子糖。因為他說,甜味能讓人開心點。皇阿瑪那陣子,可實在是太苦了……”

雖然隔了很久,但架不住福慧記性好啊!

竟然一字一句的,說得絲毫不差。

直接讓懋嬪宋氏落淚:“枉嬪妾蒙恩許久,竟不知其中究竟。五阿哥仁厚啊,做了這許多,卻從未見誇耀。”

“誰說不是?”齊妃李氏又羞又囧:“但凡這孩子稍稍表現點兒,本宮也不至於……”

“什麼?”皇後追問。

“咳咳,沒什麼。”齊妃擺手,略有些心虛地低了低頭:“隻諸子連喪,膝下淒涼,心中怨氣橫生。尤其瞧不得人家母慈子孝,婆媳和樂的樣子。畢竟……”

“弘時萬般不好,對妾這個額娘卻無一絲不周到。他福晉也是,賢良淑德著!”

齊妃的齊字,在滿語中為美麗之意。能以此為號,其容顏之盛可見一斑。但如今,接連打擊下,她麵容枯槁、目光呆滯。連最傲然的青絲也都花白了大半。

哪兒還有曾經半分風采?

讓皇後看了都不由唏噓,不忍再多問。橫豎看她這後悔不迭的樣兒,也知道必然沒有以後了。就小心在意著,等狐狸露出尾巴來唄!

舒舒可不知道她們走後,乾清宮家宴上還有這麼一段兒。心係愛子的她們啊,就差把大清馬車逼出新乾線的速度來。

一路顛簸著,讓她的嬌臀差點兒成了四瓣兒!

氣得福晉咬牙:“這不行,這個太次了。咱們這親王車架,皇城根底下的好路尚且如此。平民百姓要是在尋常路上坐一趟馬車,還不得顛簸下半條命去?”

“得改,必須得改進。正好皇阿瑪不是批了爺一個月假?趕緊爭分奪秒地忙起來,務必在假期結束前,多做個利國利民的壯舉出來!”

???

弘晝托腮:“爺儘心鹹魚,想方設法地保持乾爽呢,福晉彆給為夫潑水啊!”

不務正業還老被針對,利國利民可還行?

眼見著舒舒犀利的目光盯過來,他又趕緊討好笑笑:“當然,身為夫君,務必想福晉所想,急福晉所急。好舒舒放心,馬車顛簸這個問題,為夫肯定給你妥善解決了。”

嗯,不計成本之下,內務府能工巧匠多著,完全可以輕輕鬆鬆解決。皇阿瑪的禦輦跟皇太後、皇後的鳳輦,就不會遭遇這方麵問題。

舒舒想的是彈簧與橡膠,弘晝則惦著往養心殿走走跟他皇阿瑪撒撒嬌,借幾個巧匠用用。

必要的時候就出賣下兒子。說製好了以後冬至、新年等,好帶孩子進宮請安過節。依著皇阿瑪跟十三叔對永瑛的喜愛,這個事兒應該不難!

思路各異的兩個人就這麼愉快地達成了一致。

馬車也終於到了和親王府,才進了二門,兩人就聽到兩聲震耳欲聾的嬰兒嚎哭。兩聲之後,戛然而止,就好像突然被卡住了嗓子似的。

嚇得弘晝瘋狂往正院方向狂奔,才跑了兩步,就看到福晉咻地一下子從他身邊閃過。

速度快的,都仿佛出現了殘影。

然而此時此刻,他也顧不上驚呆了。隻繼續發力狂奔,想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乖兒子可受了什麼委屈?

事實當然沒有,小家夥不但沒委屈,還讓伺候他的所有人等委屈到快哭出聲。

曾帶大過弘晝的賴嬤嬤搖頭,臉上的每一出溝壑中都充滿了濃濃的苦澀:“爺跟福晉剛走的時候還好好的,該吃吃,該睡睡,午後醒來就發了大脾氣。”

“先是撕了繈褓,後又踹裂了錦被。眾人爭相哄勸著,也絲毫作用不起,都不許旁人近身。”

“就自己在小繈褓裡躺著,隔一陣子哭兩聲然後停止,再接著哭,還是不長不短兩聲。老奴宮中多年,也沒見過這等情況啊!忙問了府醫,府醫說……”

“說小阿哥在找爺跟福晉呢!”

才兩個月大小的豆丁,還能有這麼厲害?再是親奴才視角,賴嬤嬤也覺得府醫這說法有些過於扯淡。

像極了看不出來具體問題,隨口胡謅。

於是拿玩具逗弄,試圖喂奶等等,簡直掏乾了她大半輩子的帶娃技巧。結果卻半點作用沒起,倒讓小阿哥越發暴躁,小拳頭揮舞,小腳丫子蹬蹬踹。轟隆一聲,舒舒陪嫁那個檀木千工拔步床宣告報廢啦!

舒舒如離弦之箭般竄進屋時,看到的,就是破床、破被、破繈褓。小家夥躺在其間,身邊圍了一群丫鬟仆婢。

小家夥用力抽了抽小鼻子,狹長的鳳眼定定瞧著她的方向。

好一陣兒才終於確定了似的,揮舞著小胳膊,蹬蹬著小腿兒,對她揚起大大的笑容。

那一瞬間,舒舒什麼擔心啊、氣惱啊、責備啊,統統都去見了鬼。一把把他從那一片廢墟中撈出來,大大的響吻印上他的小腦門:“小家夥不大,人兒倒是忒精啊!”

“你也知道自己是闖了禍,所以討好額娘麼?”

後一,好吧,後很多步進來的弘晝樂:“兒子聰明是好事兒,福晉該表揚!不就是張床?不就是些許擔憂?在我家兒子是天才麵前,都是雞毛蒜皮。”

“嘿嘿,兩個月大小就有這力道,就有這心眼兒。以後沒準兒還真能馳騁沙場,當個大清戰神。”

畢竟勇毅與謀略都有了不是?

哈哈哈!

弘晝大樂,甭管他是怎麼從兩月嬰兒身上看出謀略來的,反正他堅信兒子是個天才。

那嘴都快咧到耳根,恨不得昭告天下的德行,簡直沒眼看!

好在這家夥還沒不靠譜到家,兀自傻樂了一會還知道傳令封口,不讓今日種種有一絲半點傳揚出去:“木秀於林啊,孩子他額娘!這肉啊,得悄悄燉著才能自己香。不然還不被親親故故圍住,給分個七七八八?”

“嘿,你彆挑字眼嘛!反正就是這個意思,咱們兒子咱得想法兒護著。哪能讓他小不點點的,就被各方惦記上!剛學話就開蒙,走順溜就練武啥的,聽著就累得慌。簡直辜負了上蒼讓他生在皇家,擁有無數金銀財寶的美意!”

舒舒自己上輩子就是個練武的,這輩子依然勤練不輟。

其中辛苦,再沒有比她更清楚了。

所以,她便不如何認同弘晝這想法,也不能不感動於他對小家夥的維護之意。如果,他不加上那句而且的話。

偏偏和親王愛重福晉,除非關係到他四哥。為避免家庭矛盾,才會偶有避重就輕。

眼下沒有這個顧慮,他可不就直抒胸臆了:“而且,福晉知道,爺可是要立誌當鹹魚的。那當然不能有個想跳龍門的兒砸?”

才還覺得他靠譜的舒舒冷冷一眼掃過去:“合著你眼裡,那龍門隻有你好四哥才配?可惜了,他蠢成那樣,皇阿瑪好像不止一點點不滿呢。嘖,我敢打賭。”

“他啊,就是瞧著皇阿瑪愛重咱們永瑛,眼紅眼饞。所以才想著捧出個聰明、孝順又有過目不忘之嫌疑的小天才來。可惜啊,方法尚可,無奈詩才太差。給孩子表現直接打了個對折,庶子身份又是另外一個硬傷。”

“你那大明白哥怕是還沒意識到問題出在哪裡,光挑剔四嫂子沒把孩子教好呢吧?”

舒舒本就神煩渣渣龍,又極其惡心他今日拿小孩子當爭寵工具的做派。言語間可犀利,簡直極具嘲諷之能事!

在死道友跟死貧道之間,弘晝想也沒想地就選擇了前者。

橫豎福晉能耐,把外表看著一團散沙似的府上管得水火不侵。便皇阿瑪的粘杆沒有福晉示意,都彆惦記著滲入進來,再也沒有泄密之慮。

所以弘晝不但由著她怎麼說,還時不時附和兩句:“是呢,是呢,四哥這把過於急切了些,想法也太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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