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此時不如當初收買馬齊時,那麼的天時代了人和。
但是高回報就意味著高風險。
當初收買馬齊,鄂羅斯多了大片土地。如今若能取得那幾樣技術,就能讓鄂羅斯將生意做到全世界!!!
花再大的代價,冒再大的風險都值得。
隻莊子上守衛森嚴,靠近都不好靠近,更彆說收買其中的工匠。這就讓鄂羅斯使團代表的伊萬很是頭疼,無奈何間,隻能以私人訂製手表、彩色玻璃製品、鏡子等為由,儘可能多地,往莊子去。
為了完成目標,丫連牛痘的事情都放在一邊了。
說好的歸期一推再推。
硬是從九月一直到萬壽,言說要留下來,代他們尊貴的彼得二世大帝對大清皇帝致以最真摯的問候。
再往後?
那不是雪大路滑,實在行路艱難麼!
總之想走的留不住,想留的也會給自己找好諸多借口。他們甚至自覺叨擾太久,實在無顏繼續賴在理藩院,試圖搬出去。在京城買或者租個小莊子,以為落腳之用。
請求報到弘曆那,直接就被拒了:“貴使不必如此,不管兩國間原有什麼齟齬。現在停戰書既然已簽,那就是友好鄰邦。再沒有往鄰居家串個門,還要自負食宿的道理。”
“我大清禮儀之邦,最是熱情好客。”
經過一段時間的刻苦學習,弘曆也初步掌握了鄂羅斯語技巧。便不如永瑛純熟,也能應付日常對話了。
伊萬在來之前,都已經做足了功課。再加上這些日子以來,不停地旁敲側擊。自然知道眼前這位謹郡王,大清四阿哥與皇太孫父子的微妙關係。
不過他並不介意,還很有點小激動。
有矛盾好啊!
有矛盾,才有下手的空間與餘地。而且,敵人的敵人是朋友不是?
隻要運作得當,未必不能各取所需。
悄悄撥動如意算盤的伊萬脫帽為禮,特彆紳士地跟弘曆道謝。並以個人名義贈予他許多鄂羅斯帶來的特產,如在大清很受歡迎的貂皮、綠鬆石、蜜蠟等。
也算是很舍得投資了。
可他不知道,當年的馬齊就是弘曆的伯嶽父。兩朝重臣,前途無量。是富察氏的領頭人,他最強大的妻族擁躉。結果……
好好的,就因為點子貂皮折戟。
不但自己被治罪,晚節不保,還耽擱了直係子孫三代之內不能為官。整個沙濟富察氏都因而元氣大傷,至今還未恢複全盛。
因為這個,弘曆對貂皮二字正經忌諱如深。前腳收了禮,後腳人就去了養心殿。
跪在禦前的時候,整個人還都一臉大義凜然:“原本兒子也不想收,但恐鄂羅斯人有所圖謀。所以假意虛以委蛇,先把東西收下了,才來找皇阿瑪。”
雍正沒說話,倒是永瑛一拍桌子:“著啊!早在帶著各使團往來參觀的時候,侄兒心中就有所防備。唯恐當年威尼斯之事,在我大清重演。是以,各方麵防範工作都提升了數倍。原以為如此,便能打消他們的念頭。結果……”
“鄂羅斯使者每每推脫,遲遲不肯重歸故土。侄兒便想著,他們怕是起了彆的心思,果然,今兒定製手表,明兒買鏡子的。搜腸刮肚地找理由,拚命往莊子附近湊。”
“特彆的禮賢下士,哪怕是個看門的呢?都被他們禮貌相待,仿佛紳士。外人看了隻道有禮,侄兒卻明白他們是看中了那些技術,想著不問自取呢!”
“這不,自己動手成功率太低了。這幫賊子,都開始另辟蹊徑了……”
嘖,還挺會選人!
永瑛搖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弘曆。
“哈?”弘曆愣,繼而大驚:“太孫這,這可有什麼證據麼?事關兩國邦交,可不好靠臆測給人定罪。不然冤枉了個使臣事小,若兩國再燃戰火,受苦的可是無辜黎民……”
特彆語重心長的幾句,恍若關心子侄後輩的好伯父。可事實上,他就是意難平,就是有機會就給永瑛挖坑、扣帽子。
對此早已經習慣了的永瑛也不惱,隻笑眯眯充滿蠱惑地道:“所以啊,這其中需要四伯您的鼎力相助!”
哈???
弘曆愣,不知道小子是哪兒來的臉跟膽子,還能還敢與他談合作的!
但這麼讓人瞠目結舌的事情,還就真真切切地發生了。
永瑛笑:“雖然咱們爺倆,咳咳,過去吧,是有些個彼此看不慣。但那都是小節!舌頭都還碰牙齒不是?彆說您,就是阿瑪跟侄兒意見相左的時候,還互拍過桌子呢!但私下裡鬨騰得多歡,多不愉快,那也是咱們伯侄、父子之間的事兒。”
“嗯,屬於內部矛盾,是小節!”
“但這種涉及到國家利益的,可就萬萬不能輕忽了。您說是吧,四伯?”
弘曆倒是想搖頭呢,但守著他皇帝老子麵前。他就是向天借膽,那也不敢啊!於是深吸一口氣,果斷點頭,並順勢表了一波忠心:“那是當然!爺生是大清人,死是大清魂。”
“為了大清國泰民安,爺可以奉獻一切,包括這條命!”
“好!”永瑛啪啪鼓掌:“侄兒就知道,四伯雖然偶有小迷糊,但大事絕不糊塗。現在,該您表現的時候就到了。嗯,對,沒錯。就是繼續與伊萬虛與委蛇,抓到他覬覦我大清國之重器的把柄。”
國,國之重器???
弘曆瞠目,一句你小子可真能羅織罪名啊直接脫口而出。
永瑛沒如何,禦座上的雍正保持不了沉默了:“混賬!怎麼跟太孫說話呢?你還有沒有點基本的尊卑?”
弘曆麻利跪下,磕頭認錯:“皇阿瑪恕罪,兒子一時口快,絕非有心僭越。”
雍正冷哼:“你僭越的,可不是朕!”
這,這是讓他個當伯父的,屈膝給侄子行大禮的意思麼?
弘曆心裡一梗,到底還是再度屈膝。
正用人之際呢,永瑛哪裡還會為難他?火速上前把人拉住:“四伯如此,可就折煞侄兒了。”
弘曆一臉惶恐地搖頭:“太孫仁厚,卻不是臣唐突的理由。剛剛確實是臣口無遮掩,冒犯太孫。莫說隻行禮,便是按律處置也是應當的。”
永瑛隻笑:“一家子伯侄,四伯何必這般拘泥?”
“而且當務之急,咱們是得齊頭並進,讓某些個不知進退的玩意兒得個狠狠的教訓啊!好讓他們知道,鄰居家的東西再好也不能隨便覬覦。伸手,是要被剁了爪子的!”
有被影射到的弘曆:……
特彆不自然地笑了笑:“若一切果為太孫所想,那,那必然是要讓對方付出代價的。”
但反之,也不是你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能憑空誣陷的!到底鄂羅斯不比其餘小國,人家疆域不下於大清,民風也彪悍著。
後麵兩句弘曆雖沒有直言,但是看著永瑛的目光也格外意味深長。
永瑛笑著拱手:“四伯所言極是,此事事關重大,定要小心謹慎。務必勿枉勿縱,不冤枉一個對大清友好的,也絕不放過任何一個對大清有敵意的!”
弘曆心中腹誹,但守著他皇帝老子呢。再多不以為然,也得死死咽到肚子裡。隻拱手為禮:“太孫所言極是。”
“日後,臣再與這伊萬打交道時,定然會提起十二萬分小心。絕不因臣之故,讓大清多損失哪怕一個銅板!”
“彆呀!”永瑛壞笑擺手,狹長鳳眼中充滿興味:“您這麼嚴防死守,咱還怎麼釣魚上鉤呢?侄兒以大清太孫的身份請求您,務必適當配合,迷惑那伊萬。讓他覺得事有可為,加緊賄賂於您。如此,才好甕中捉鱉呀!”
弘曆:!!!
就一千一萬萬個後悔,早知道他這麼狗,就該等他走了之後,再跟皇阿瑪稟告。
哪怕給皇阿瑪留下個防備侄子的印象呢,也好過現在這般被人裹挾。弄好了,是太孫的奇思妙想;弄不好,誰知道他會不會倒打一耙,說自己配合的不到位呢?
弘曆越想越覺得事不可為,趕緊慌忙擺手:“彆彆彆,這可不是臣不肯配合太孫。而是,臣素來直爽,沒有許多彎彎繞繞。一根腸子通到底,最不會當麵一套背後一套了,真的難當此任!”
永瑛充滿鼓勵地看著他:“四伯彆這麼妄自菲薄嘛!不會,不會可以學嘛。咱們大清人才濟濟,昆曲、豫劇、黃梅調,能演會唱的多著。怎麼還找不出兩個個中翹楚了?”
“這樣,人選的事情交給侄兒。用不上天黑,侄兒就能用合理的理由將人送到您府上。您好生學著些,定能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誆得鄂羅斯使者以為得計。”
這,這特麼的是要讓他堂堂郡王要以伶人戲子為師???
弘曆震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永瑛重複了三遍,他才確信自己沒有聽錯,對方也不是在說笑。
少頃,謹郡王就受了好大侮辱般的撲通跪下:“殺人不過頭點地,太孫竟然折損兒子至此。皇阿瑪,皇阿瑪您一定要為兒子主持公道啊!”
“這……”永瑛撓頭:“侄兒知道,如此,確實為難了天潢貴胄的四伯您。但事關大清利益,個人做出些許犧牲,也是可以理解的對不對?侄兒會嚴格保密,此事隻天知地知,四伯知、皇瑪法與侄兒知。便選出來的名伶,都不知道自己所教何人。”
弘曆隻哭,說既然如此,太孫怎麼不為大清犧牲一二?
永瑛笑:“若可以,侄兒自然不會有任何猶豫。但是不巧,那伊萬找到了四伯,與四伯相談甚歡啊!”
釣魚釣魚,一半在釣,一半在魚。
誰讓您的鉤子比較香呢?
弘曆語塞:“那,那也不至於此。便他們有所覬覦,讓你阿瑪額娘積極防範就是了。哪至於鑽營至此?犧牲至此?”
這話說的,連雍正都不愛聽了:“隻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自康熙以來,鄂羅斯反複犯邊。名為友邦,實則寇仇也。皇考與朕念及蒼生,不忍百姓多受戰亂之苦,數度答應和談。對方卻屢次撕毀合約,或施詭計。”
“如此,我朝還願接受其使者,願以天下蒼生為念贈之牛痘法。已經皇恩浩蕩,伊若仍不知感恩,妄圖以小道竊取我朝國之重寶。可就真真蹬鼻子上臉,怨不得朕興正義之師了!”
煉鋼、練兵多年,如今大清兵強馬壯軍備優良,連威武大將軍炮的射程與殺傷力都有了顯著提高。
國庫、內務府的,存銀也都多著。
雍正底氣十足,自然能放開手腳,完全不懼甚至隱隱有些期待著。
再沒想到君父居然是這麼個反應的弘曆:!!!
目瞪口呆了好一陣,才聽到自己無比艱澀的聲音:“所,所以,皇阿瑪也覺得太孫這主意可行?”
“嗯!”雍正點頭:“隻是委屈了弘曆你,不過你放心,朕心中有數。若此事為真,效果亦如太孫預測,朕屆時定然論功行賞,絕不虧待於你。”
嗬嗬!
弘曆心中冷笑,打從林接受這個荒唐建議開始,就已經對兒子萬分虧待了呀。
兒子好歹天潢貴胄,好歹龍子鳳孫……
弘曆怨念如山海,麵上卻不敢絲毫表露。隻毅然決然地道:“既然皇阿瑪也這麼覺得,那兒子隻好全力以赴。便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當然話是這麼說,實際上弘曆再怎麼也邁不過心中那個坎。到底以防萬一走露風聲為由,謝絕了永瑛幫忙踅摸人選的提議。
隻要他願意配合釣魚,永瑛倒也不勉強他非要用自己指定的釣竿。
又好生勉勵了一番,細細交代了其中官要。永瑛才笑眯眯拱手:“此事就多煩四伯了。您難得來宮中一次,好生陪皇瑪法談談心。侄兒還有些瑣事,就不打擾您們了。”
弘曆恨不得他趕緊滾,滾出大清之外。可事實上,他還得委屈巴巴拱手道一聲:“多謝太孫體恤。”
永瑛擺手,溜溜噠噠就出宮往莊子上找自家額娘去了。
毫不意外的,又在附近發現了幾個來定製手表或者鏡子的鄂羅斯使者。
永瑛歎:“可真是……夠執著啊!”
“可不?”舒舒挑了挑眉:“每日至少三兩個人,每次都不少消費。成不成功挖到牆角的,卻著實沒少給本福晉送錢啊!”
永瑛笑:“那,不知道額娘打算什麼時候鬆動呢?”
“等!”舒舒輕敲了敲桌子:“等到他們耐心告罄,荷包也告罄,再榨不出一點油水時。才終於柳暗花明,有了些許眉目。卻因為行事不密,被人贓俱獲。”
“到那時,我兒與你皇瑪法便可以痛心疾首,痛斥對方忘恩負義。修國書與彼得二世,保留武力征伐以報國仇的權利。”
“可彆說區區鏡子而已,區區玻璃而已的傻話。當年威尼斯那麼一小塊的鏡子,都能賣出十五萬法郎的高價。被視為國家機密,各種嚴防死守,泄密者可處以死刑。”
“咱們大清這麼好的平板玻璃,這麼大的穿衣鏡,更貴更被重視是理所當然的呀!”
“是。”永瑛微笑:“額娘所言極是。不過,伊萬那邊見久久未有進展,已經在試圖想彆的法子了。”
“哦?”舒舒笑:“卻不知他們這次想要滲透的是哪一位呀?”
永瑛伸手,緩緩伸出四根手指。
哇哦!
竟然是渣渣龍嗎?
“不過……”舒舒皺眉:“你四伯那個人雖然傲慢無禮,好大喜功,野心與能力並不匹配。”
“但最起碼的底線還是有,應該不至於為了點金銀俗物背棄大清。除非……”舒舒咬了咬唇:“除非那傻子以為裡通外國能助他實現趕你下台,自己上位。”
“但是按照他以往的表現,應該不至於蠢成這樣!”
永瑛一向知道自家額娘對四伯沒有什麼好印象,但也沒想到能差成這樣。瞧瞧這言語犀利的,嘖!
不過身為人子,永瑛總是跟自家額娘站在一邊的。
當即選擇性失聰,當自己從未聽過額娘這些不當之語。
隻笑眯眯點頭:“額娘猜的不錯,四伯不但沒有同流合汙,還早不早地就往養心殿找皇瑪法坦白了。兒子恰逢其會,就建議他將計就計,來一出釣魚執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