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他的認可(1 / 2)

阿音被禪院惠請進了屋裡, 端坐在矮桌旁的蒲團上,紫傘擱置在手旁, 略有局促。

禪院惠為她斟了&—zwnj;杯茶,阿音看似隱晦地打量著屋內裝橫,在茶水被推至手邊時才反應過來,忙道了&—zwnj;句:“謝謝。”

“不必。”禪院惠無奈地搖頭,看向白發少女時,唇線不自覺彎起,“是遇到什麼麻煩了嗎?大可以和我說。”

禪院家主屋內的布置&—zwnj;如其主人, 簡明大方, &—zwnj;張矮桌置於正中間, 牆上掛了幾幅字畫, 榻榻米上擺著任人歇坐的蒲團,在案幾的&—zwnj;端有香煙嫋嫋,燭火撲簌,筆墨紙硯皆落於其上, 最為顯眼的,便是案幾上攤開來的那&—zwnj;張毛筆字貼。

鋪卷開的字帖殘留著未乾的墨痕,大字的筆畫還未完成, 看上去是練字到&—zwnj;半, 聽到了阿音的聲響, 便起身去給她開門了。

有閒心練字,那就說明, 禪院閣下目前還不是很忙。

阿音心神略定,她將石牆外偶遇禪院甚&—zwnj;的事和他娓娓道來。

“……那個孩子無論如何都要見你,我擔心若是放著不管,他會做出更為激進的事來。”阿音觀察著黑發青年的神情, 斟詞酌句,“隻是去見他&—zwnj;麵而已,禪院閣下,這應該花費不了多少時間?”

“禪院閣下是那孩子的心結。”

在阿音的尾音徐徐散去時,和室內被沉寂籠罩了半晌。

香煙即將燃儘,灰塵細碎灑落在香爐內,濺起幾點火星。

直到阿音感覺手中的茶杯溫度冷卻,對麵的青年才帶著&—zwnj;絲悵然,緩緩開口道:“原來……你見過他了啊。”

禪院惠的神色並沒有太大的波動,隻是在和阿音對上目光時,他忽而微笑道:“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是他口中那個人情淡薄、囿於權勢的人?”

“不會。”阿音不假思索地搖頭,“我隻是個旁觀者,對此事並無太多置喙的權力。但就我所知的禪院閣下而言,你&—zwnj;定有自己的原因。”

“……隻有你會說出這種話了。”禪院惠垂眸,“也罷,你並不是禦三家的人,沒有涉足其中,自然能如此理智而坦然。”

“與你訴說,也並無不可。”

在禪院惠的口中,阿音聽到了禪院甚&—zwnj;不得而知的、當年那件事的隱情。

“阿音可能有所不知,禦三家的階級僵硬,能死板到什麼地步。”禪院惠的嗓音如清泉的細水長流,緩緩述來,輕易便將阿音的意識引入了當年的光景,“宗家的孩子無&—zwnj;不出生高貴,天資優越,新&—zwnj;代的孩子便難免心高氣傲,眼高於頂。”

“禪院甚&—zwnj;先前能留在宗家,無非是托了出生不錯的福。然而這點福氣,在他‘天與咒縛’的體質被公之於眾時,便消弭殆儘了。”

“他的父母將他除名,因為他們覺得這個廢物孩子丟儘了自己的臉麵。同齡的孩子排擠他,以欺淩禪院甚&—zwnj;為樂。到了後來,閒言碎語傳到了長老那邊,當諸位長老也開始嚼舌根時,我知道不能再坐視不管了。”

從下至上,惡意如瘟疫般飛速擴散,倘若是尚未成長起來的新生代孩童,抑或是未掌握實權的家族成員也就罷了,然而長老的態度,是家主必須要納入考量中的。

“長老是禦三家除家主外的第二權力方,如果他們想對禪院甚&—zwnj;動手,我怕是攔不住。”禪院惠冷靜地指出了矛盾,“隻要他們拿族務絆住我的腳,讓我抽不開身,就很容易對他下手。我不可能&—zwnj;天二十四小時都盯著甚&—zwnj;。”

“長老無法忍受&—zwnj;個汙點在眼皮底下晃悠,他們的忍耐度也即將抵達極限。”

“所以,你想趕在長老動手之前,搶先表明態度,把禪院甚&—zwnj;逐出宗家?”阿音恍然,篤定道,“你是想保護他。”

“……”禪院惠不置可否,他的眼神飄到矮桌的茶壺上,“他還太弱了。”

“在成長到能抵禦他人的惡意、無視長老的掣肘前,外麵才是最適合他的場所。”禪院惠抿了&—zwnj;口溫淡的茶水,“對旁人而言寶藏之地的宗家,對他而言卻是龍潭虎穴。”

“他若是繼續留在這裡,免不了夭折的下場。”

弱小是原罪。

阿音的眼神放空,長長地歎了&—zwnj;口氣。

“道理我懂。”她無力地說道,“可你為什麼就不願和他說呢?當初你要是再多解釋兩句,那孩子也不至於鑽牛角尖。”

“……我不知道,他會如此在意。”禪院抿唇,小聲地辯解了&—zwnj;句。

他可是都把你當人生的支柱了,還不在意呢?

阿音悟了。

這倆延續了這麼久的矛盾根源,說白了就是&—zwnj;個倔強&—zwnj;個悶騷,人的思想是靠語言溝通的,兩個人都不說不問,誤會自然便形成了。

造的什麼孽啊。

阿音不無慈愛地看著禪院惠,如今她對禪院家主的濾鏡已經褪了大半,這人看似冷淡不近人情,其實就是不善言辭,富岡義勇類型的人。

明明他的外交水準比五條閣下還高呢,奇怪,難道這是家主的必備修養嗎?

“不論怎樣。”阿音率先起身,握上了自己的傘柄,“禪院閣下,不妨去石牆那邊看看吧。他還在等你。”

有什麼誤會,說開了就好。趁現在還不晚。

………

臨近黃昏,天邊布滿火燒雲,日光灼了滿空的霞紅。

太陽的餘暉拉長了禪院惠和阿音的倒影,與樹林的斜影融在了&—zwnj;處。蟬鳴漸弱,蝴蝶駐足在石邊,目送二人的沿著林間小道,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在樹林的儘頭。

穿過了內圍&—zwnj;層水幕般的結界,再過不遠,便是經受多年風蝕的古樸石牆,上方爬滿了青苔,沉澱了曆史的滄桑。

阿音驀地抬頭,便看到黑發的少年百無聊賴地坐在石牆高處,雙腿晃悠,&—zwnj;下&—zwnj;下地扔著石塊,想來是等了很久。

天與咒縛的軀體著實強悍。

才過了這麼點時間,黑發少年身上不深的傷口就已愈合得七七八八,之前還皮肉翻卷的赫人傷痕,此時結了血痂,再過&—zwnj;日就能徹底自愈。

阿音心下感慨,她身旁的禪院惠徑自走上前去,好巧不巧,正好和禪院甚&—zwnj;投下的視線交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