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特級術師(1 / 2)

阿音心裡明鏡似的。

她手上拿著的玉佩, 與其說是權柄的信物,不如說是一張入場券,給予了她參賽的資格。

擁有玉佩, 並不代表她就能一帆風順地繼承家主之位,確切來說, 禪院惠留給她的, 是和禪院後生們同台競技的條件。

禪院惠有多看好阿音, 就有多懷疑自家的後人們。

阿音當然不能讓他失望,對不對。

禪院直毘人心頭發冷, 他緊盯著幾步之遠的白發少女,越看越覺得眼熟。

銀發紅眼, 喜紫色和服, 這個描述,他好像在哪裡見到過……

心頭思緒百轉千回,禪院直毘人麵上不顯, 他保持了最基本的警惕心, 沉聲道:“夜闖我禪院家,敢問閣下是何方神聖?”

禪院家的結界攔不住麵前的少女,她出入之自由如過無人之境。

單就這一點, 便足以拉響禪院直毘人腦內的警報了。

“我說了啊, 我是來奪權的——額,好像也不能這麼說, 我應當是具備繼承資格的?”

禪院直毘人還沒死呢,如此大大方方地將奪權一詞說出來, 堪稱大逆不道了。

“閣下彆說笑了。”

禪院直毘人不為所動,瞥了一眼潤光閃爍的玉佩,他收手入袖, 故作風輕雲淡道:“誰人不知,我家玉佩早在七十年前便已遺失,如今你貿然拿出一個不知真假的玉石,教我如何相信?”

阿音嗬嗬笑道:“是你不願相信吧。”

就像你永遠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他不肯承認玉佩是真貨,這點也在阿音的預料之中。

月紗朦朧,螢火歇憩,小草昏昏欲睡。

木屐踩彎了雜草的腰,草葉的邊緣掃過腳腕,沾上點滴寒露。

如閒庭信步,阿音泰然地朝他走來。

“你好像誤會了什麼。”阿音嗓音低柔,落在他的耳畔,“我並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見。”

隨著她緩步走來,她的氣勢也在一節節拔高。

她仍舊是笑吟吟的表情,看向他的目光宛如在看某個小輩。

“就資曆而言,”阿音抬了抬下巴,意有所指,“即使是你,在我麵前也不夠看的。”

“我是不是還沒有自我介紹?”

她忽而駐足,在屋簷角下,施施然朝禪院直毘人行了初見的禮節。

“禪院第二十三代家主,‘十影’禪院惠的十一席式神,同時也是他所指定的唯一繼承人,音。請多指教。”

【音】。

這個名字,像是某個鑰匙,驟然打開了記憶的關卡!

被封存的往事,曾秘藏於書屋中的卷軸,此時一一浮現於禪院直毘人的腦海。

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麼起初會覺得阿音眼熟。

並不是因為他見過她,而是他聽聞過太多次、太多個版本的,第二十三代家主的傳奇,而不論是哪個版本,都繞不開十影術法中的那位第十一席。

既是式神,又超脫了式神,似人非人,疑似傳說中的“完美生物”。

故事中的人物走進現實,真實與虛幻交織的感覺太過奇妙,禪院直毘人怔愣許久,勉強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有傳聞,十一席式神‘音’為少女容姿,手持紫傘,非人之軀,不死不滅……”他滿眼複雜地看著阿音,那過去了七十年未曾變化的容貌,“看來傳聞是真的了。”

記載中,她應當已在聖物儀式中粉身碎骨而死。

如今卻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麵前。

細思恐極。

一開始,阿音驀然現身,索要權柄,禪院直毘人隻是當作一個癡心妄想的笑話,他之所以與她迂回,不過是想探清她的底細。

然後他探清了,他也差點嚇死了。

像是蒼老了幾十歲,禪院直毘人背過身,亮起了屋內的燈光,霎時間,寬敞的和室內明如白日。

如若她所言一切非虛。

那她的出現就很耐人尋味了。

很難不讓人多想,“是如今的禪院家,讓先代們失望了嗎?”

阿音揚眉,直言不諱道:“你還算腦子清醒。”

靜默半晌,禪院直毘人低低地笑了,笑聲中帶有無儘的無奈。

“恕我直言,閣下。”禪院直毘人看向阿音的眼睛,“禪院惠的那一代,是家主權力最為集中的時期,自他以後,長老反撲,機構重立,權力分割。如今的家主,已不能再像他那樣說一不二,獨斷專.治了。”

禪院惠曾大權獨攬,打壓長老,而在他一朝身死後,留給繼承者的便是令人焦頭爛額的家族內亂。

為了平息家族風波,家主一派與眾長老隻能互相妥協,家主一再讓步,便成了如今的模樣。

禪院直毘人的言外之意是,彆以為所有人都像禪院惠那樣牛逼,他們這些年也很難的!

他委婉地說道:“便是我願意禪讓與閣下,眾長老那關過不了,我有心也無力啊。”

“這你先彆管。”阿音並沒有被他帶偏,她一針見血道,“你是同意了的,對吧?”

“……我不同意,也阻攔不了閣下吧。”

為什麼說禪院直毘人的腦子很清醒呢,他懂得審時度勢,也能權衡利弊。

就他個人而言,他是無所謂家主的位置交予誰的。如果未來出現了某個人能力資質更強,即使是不純的血統,他也願意把家主之位給那人,而非自己的兒子。

阿音沒有禪院家的血脈,這沒關係,她是禪院惠的第十一式神,這個身份足夠了。

禪院直毘人精得很,他攤了攤手,表明自己很難辦後,又話鋒一轉,給阿音指了一條明路。

“不過,如果閣下能說服長老應允,你的繼承便順理成章。”

阿音悟了。

她很滿意這次夜探家主的收獲,禪院直毘人並不是她所想的那樣昏庸無道,有自己的小心機不要緊,阿音不介意被他試探。

這次的談話,姑且還算愉快。

“隻要證明我夠資格就可以了對吧?”長老這種生物,她從上輩子起就不帶怕過,“明白了,交給我吧。”

終於把這尊大佛送走,禪院直毘人暗自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