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夢說著又把年至的茶杯推了過去:“你喝口水潤潤嗓子吧。”
年至勉強地笑了一下, 伸手接過了杯子,又沒捧穩,手一滑,摔碎了一個杯蓋, 他臉一白,手足無措地站起來道歉:“不好意思, 我不是故意的!”
傭人訓練有素地上前, 態度很冷漠:“我們會收拾好的, 請客人不要再摔碎了,隻有兩個杯子了。”
年至抿了抿嘴, 沒說話,陸夢倒是很不忿地貼在年至耳邊小聲逼逼了:“這套杯子我記得有七個, 碎了是我們沒拿好,但又不是賠不起,但也不用說這種話來...”
傭人的耳朵倒是不錯,看她一眼, 打斷她的話:“是有七個,但其他都因為顧穆晟少爺和他的前夫年寧夫人打架的時候, 被年寧摔碎了。”
傭人又看他們一眼,補充道:“如果你們願意賠, 等下離開的時候我們開單據給你們。”
陸夢又氣又惱:“年寧摔那麼多個,我們就摔碎了一個杯蓋, 就讓我們賠?你知道今天來的這位是誰嗎?!是你們顧少的....”
傭人奇怪地看她一眼:”是顧少前夫的弟弟啊, 還有什麼彆的關係嗎?年寧夫人摔碎了當然不用賠, 他是顧家的夫人,顧少說他就算是一把火燒了顧家,也一分錢不用出,你們又不是顧家的人。”
言下之意,不是顧家的人,就算是摔碎了一個茶杯蓋,也要照賠不誤。
陸夢被氣了個倒仰:“你知道你們顧少真心喜歡的人是誰嗎?你要是知道了還敢和我說這種話嗎?!”
傭人表情更奇異了。
陸夢冷笑一聲就想罵回去,轉角樓梯上李杜下來了,對他們招手:“好了好了,陸夢你這個脾氣,和誰都能吵起來,彆吵了,顧少叫你們上來。”
陸夢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對著傭人惡哼了一聲,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往上走了:“狗眼不識金鑲玉,以後等你們顧少換夫人了,有你對我哭的。”
顧穆晟坐在床上,他一隻手掉出被子,被銬在床腳上,他側麵對著進來的年至和陸夢,都沒發現這位坐在床上的人手居然被拷在床腳上,聲音很低:“年至,三天之後就公開審核了,我聽說你想出國?”
顧穆晟就算坐著也是高高在上的,他甚至沒有用正眼看年至,氣勢太盛,陸夢在年至麵前還敢罵顧穆晟不講道理,但是到正主麵前,陸夢貼著牆角站著,大氣都不敢出。
年至臉色慘白:“....是,臨時回英國有點事情。”
顧穆晟點點頭:“你當初也是這樣臨時有事回英國跑掉的。”
他轉過頭來,濕漉漉還帶著寒氣的鬢發貼在頰邊眉旁,年至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也都是濕的,顧穆晟在這種冬天裡,呼吸說話和他們這些人不一樣,竟然沒有白氣。
年至猛得意識到,這個人才剛剛從冰水裡出來。
顧穆晟深藍色的眼睛直視著年至,他問道:“你就這麼怕我嗎?又要跑?“
這是年至最喜歡用的顏色,但年至在這種注視下卻腿彎都開始抖了,他強忍著心口的劇烈跳動,呼吸急促:“沒有,沒有,我是真的有事,你放我走吧!”
顧穆晟恍若未聞,輕聲道:“年至,你說《破冰》是你親手給我畫的,你說你在冬天裡把我從湖裡救上來,你說你就是那個人。”
“年至,你是嗎?我感覺你好像不是。”他語氣有些恍然,“但年寧說,他也不是,叫我滾開,他才不會救我這種人,那誰是呢?”
顧穆晟說得太平了,他呼氣一點熱度都沒有,淡藍色的霧霾一樣,就像個垂死之人。
年至終於忍不住了,他腿軟到沿著牆壁往下滑動,半跪在地上,陸夢連忙蹲下來扶住年至,但她感覺自己手上好像是一灘爛泥,靠著牆都扶不上來,她本來想罵顧穆晟幾句,說他強取豪奪逼人留下之類的,但對上顧穆晟的眼神她也打了個冷顫。
——顧穆晟看著年至的眼神,根本不是想留下他的人,是想留下他的命!
年至卻還在抖,他在道歉:“顧穆晟,穆晟,《破冰》真的是我畫的!”他激動得眼淚流下來,年至心裡太清楚了,要是他鬆口了,這瘋子能當場把他溺死在冰水裡:“你親眼見過我畫出來的啊!穆晟!我對你有恩,你放我走吧!”
他雙眼發紅,這張和年寧有幾分相似的臉露出了年寧從未露出的脆弱表情,絕望地哀求:“穆晟,你不能看著我就這麼毀了!”
顧穆晟居高臨下地看他,他的手動了一下,拷在床腳的鏈子叮鈴作響,仿佛冰塊碰撞,他的眸光漸漸消失:“我已經毀了,年至。”
顧穆晟喃喃自語:“他終於願意承認是他畫的這幅畫了,我等到離婚,又等到他嫁給林鶴塵,等到我差點死,等到我被關進精神病院,等到他嫁給另一個人又離婚,才等到年寧願意親口承認,你的《破冰》是抄他的。”
他整個人透出一種非常不正常的感覺,看著外表和之前無異,但在看人的時候一雙眼睛有種觸目驚心的專注,顧穆晟的聲音很輕又冷:“年至,我很有耐心,你可以不說真話,你也可以永遠不用說話。”
顧穆晟半閉著眼睛:“這幾年裡,我查過俄羅斯的學院檔案記錄,調查過年寧,調查過你,那段時間和我待在一起的人的確是你,年寧根本沒去過俄羅斯,我查不到他的出入境記錄,我用了很多手段,查到的人都是你,而且我還查到...年寧那段時間在給幕書白守靈,後來我挨了我爺爺一頓毒打,強行把手伸到了他的前夫幕家,想要調查清楚那個人是不是年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