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至的臉色瞬間黑沉了下去, 賈寶沒忍住一口涼氣倒吸進了氣管裡,沒忍住嗆咳了好幾聲,其他人都快控製不住自己的表情了,有誌一同地低下了頭, 隻有林鶴塵是不變的淺笑。
幾個直播的人員迅速地就把直播關了,但是那句□□畫狗還是直播了出去, 他們惴惴不安地看向顧穆晟, 甚至不敢看播出之後的反應。
這可是顧家的少爺, 就被這麼羞辱,要出大事啊.....這年寧膽子也太大了!
王方羌怒道:“年寧!你怎麼能這麼說——”
年寧站了起來, 他很有風度地鞠躬對著顧穆晟的方向:“現在想來,是我不對, 當時太偏激了,給顧少道個歉。”
王方羌氣得跳腳,陰陽怪氣地道:“現在你說自己畫了顧少,是認了自己是這個婊/子了嗎?!”
年寧慢悠悠地又坐了回去, 淡然自若:”認了,我在顧少麵前, 做什麼事情目的性都很強,能通過顧少得到利益的事情, 我通通都不會放過,所以一直都挺婊的, 顧少應該早就知道了。“
王方羌被年寧這樣不輕不重地四兩撥千金, 氣了個倒仰, 這年寧過分能屈能伸了!他畫畫這麼多年,搞藝術的哪個不是陽春白雪不染塵埃的!就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
顧穆晟卻根本不管年寧剛剛說了他什麼,隻直勾勾盯著年寧,一字一頓地審問:“所以和我住了一晚上的人是你。”
年寧一頓:“是。”
顧穆晟:“和我相擁取暖的人是你。”
年寧:“是。”
顧穆晟:“把我從冰水裡拉出來的人是你,說喜歡畫畫的人是你,脫下衣服包裹住我的人是你,給我畫了一條魚尾巴的人是你,說我可以自己演得很好的人是你,說要成為薩斯第一的人是你...”
年寧靜了幾秒:“是我。”
顧穆晟咬牙切齒,看向年寧的目光恨不得化成冰刀,把這個神色都沒有變過的人碎屍萬段,他帶著一種濃鬱的恨意,但這恨意在一成水霧的氤氳下顯得不真實,又有些可憐,顧穆晟的聲線在輕輕地抖:“...那你為什麼不承認?”
年寧抬眸看他:“顧少,你應該清楚我為什麼不肯承認。”
年寧唇齒仿佛慢動作般在顧穆晟的眸中翻湧,顧穆晟夢裡曾無數次貼著年寧鮮紅過度的唇瓣克製摩挲,儘管這個人離他夢和現實隻有一線之隔,就睡在他右手邊的地方,他恨不得在年寧還沒醒的時候掐住他的脖子,一邊惡狠狠地□□他,一邊詰問他為什麼對自己撒謊,但又拿不出他沒有說謊的證據。
又不肯承認,自己對這樣一個滿口謊話,一心逃離他又利用過他的人情難自拔。
顧穆晟猛地打斷了年寧的話:“夠了!”
但年寧已經說出口了:“因為我一點也不喜歡你,怕你就因為我給你畫了一副畫,纏著我不放啊。”
顧穆晟恍若未聞,他眸光有些停滯,又重複了一遍:“夠了。”
年寧卻輕笑:“你應該知道的啊,顧少,就算是第一次見麵,如果我不知道你的身份,你說的那些事情,救你,給你衣服,我通通都不會做,你現在露出這種表情,是很震撼嗎?”
他狀似遺憾歎息:“可我從頭到尾都沒有掩飾過,我不喜歡你這件事啊。”
是的,年寧從始至終,都沒有掩飾過這件事,唯獨那副畫是個意外,那副畫裡直白又溫情的初遇是顧穆晟唯一可以窺見年寧有可能喜歡他這件事的痕跡。
顧穆晟出身高,導致驕傲慣了,自尊心可能有兩個地球那麼大,哪裡有低頭的道理,一定要確保對方對自己有好感,才會與降尊貴地給予肯定,仿佛恩賜獎賞。
顧穆晟生來無論什麼事情,都是對方先俯首低頭,就連感情他也一定要走後手,哪怕動心的人是他。
就算動心的人是他,顧穆晟也要找出對方先一步對他不一樣的證據,篤定自己一定是贏家,才肯勉強繼續愛下去。
顧穆晟不肯相信年寧不喜歡他,他不肯相信年寧就是這樣隨意地一瞥一笑,就讓自己控製不住地淪陷,他不肯認定自己非對方不可,所以一定要找出對方比自己先一步踏入感情漩渦的證據。
顧穆晟折磨年寧,他把破冰掛在床頭,日日夜夜對著這幅畫自我說服是年寧先喜歡的他,他笨拙又處心積慮地用年至的畫來逼年寧開口,用年至來諷刺年寧的畫。
顧穆晟知道年寧的死穴在哪裡——他絕對不會允許任何人抄襲自己的東西,絕對不會允許年至這種人的畫作水平在他之上。
年寧在這方麵有著不亞於他的驕傲。
顧穆晟微弱又迫切地渴望著,焦灼地等待著,年寧會站出來承認畫是自己的。
就像是他也該是年寧的一樣。
年寧終於沒有忍住,他忍了怎麼久,終於在顧穆晟的一次次冷冰冰的羞辱裡真的動怒,在情緒化的驅使下承認了他背著他向市美協寄出了證據。
顧穆晟忍著被年寧從頭到尾罵了一遍的怒氣,這怒氣下也是帶著喜意的,他迫不及待地去市美協,得到了一副再怎麼敷衍不過的草稿。
他終於被刻骨銘心折辱了,顧穆晟所有的費儘心思,得到的隻是一場騙局。
年寧什麼都知道,他知道他喜歡他,並且拿他的喜歡玩弄他,惡作劇,一張能夠被輕而易舉擦花的草稿,多麼漫不經心又戲謔的態度,帶著滿溢的嘲諷和鄙夷,是比他還要高高在上的態度。
顧穆晟找不到在這場博弈裡的關鍵性證據了,明明是年寧被他困在婚姻裡無法動彈,但他卻優哉遊哉地對付自己,像個主人對待自己不太喜歡卻被迫要收養的寵物一樣,像是拿著逗貓棒從顧穆晟眼前掠過,年寧就這樣輕飄飄地調侃他,惡劣地告訴他,我永遠都不會給你的。
年寧說,顧少,我知道你想要,你去和年至在一起啊,你去死啊,就算你做到這一步,我也什麼都不會給你的。
喜歡也是,畫也是,婚姻也是,顧穆晟想要的,年寧通通不會給。
年寧是個折磨人的高手,顯然比顧穆晟還要技高一籌,仗著自己沒有動心,肆無忌憚地在他的心臟裡踐踏,任由顧穆晟防備重重,也抵不過年寧隨手的一幅假畫,一句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