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鷲混不講理了半輩子,能遇到比他更不講理的混球,全他媽都是圍在這年寧周圍打轉的。他氣到笑出聲來,用短粗的右臂在桌子上一敲,一雙三角眼吊著看向了從剛才起就默不作聲林鶴塵,笑道:“林鶴塵啊林鶴塵,我可真是有點後悔你瞎了眼,看不見你剛剛口口聲聲說要護著的人在誰的懷裡。”
林鶴塵表情不變:“哦,是嗎,在誰懷裡?”
林鷲對上江梵沉沉的眼神,話在嘴邊又卡了殼。
他倒是沒想到和年寧拉拉扯扯的人是江梵。
林鷲是知道江梵沒死的,江梵這樣一個人物隨隨便便就死,江家一點反應都沒有,那也太兒戲了,而且江家也沒有掩蓋江梵還活著這點,就是江老爺子像恨不得江梵死了一樣帶著怒氣大張旗鼓地辦了追悼會,倒讓人看不清這家人到底在搞什麼名堂。
林鷲是惹不起江梵的,“死”了的江梵他也惹不起,隻好咽下一口氣,懨懨回了句:“總歸不在你這個殘廢懷裡。”
他看了一眼江梵,悻悻地和江梵用眼神打了個招呼:“小叔叔,我勸你一句,人已經不是你的了,你最好彆管了,人家沒你過得好著呢,犯不著你為他討公道。”
說完林鷲用一種很隱晦的目光掃了一眼年寧的右手,他左手的五指不自覺地動了動,喉頭滾動,眼神透出一點隱藏不住的惡毒來。
——這婊/子倒是被養得挺好,右手一點事都沒有。
他不過是敲了這人一棍子,事業,前途,整個右手小臂都沒有了,這年寧倒是上好,一點事沒有,看自己的眼神到像是我還欠了他?!
林鷲心裡一股邪火往腦門上冒,又被他按住,他看了林鶴塵一眼。
林鶴塵這個瘋逼明知道他有刀有藥,還有人接應,當時大火一放,林鶴塵還是和吃過血腥味的狗一樣,趴在地上用一把短短的刀剜出了他關節裡的一塊骨頭,一得救醫生就說右手沒救了,要截肢。
所有人都說這個人不可能是林鶴塵,林鶴塵可是個瞎子,不可能在硝煙彌漫的大火裡跑進去搞他。
但是林鷲記得清清楚楚,林鶴塵就是拿著一把美工刀一樣的玩意兒,臉上還帶著笑意剜出了他的右邊的骨頭,他一隻腳踩在林鷲的臉上,手下用力,血濺得林鶴塵清風朗月的臉上全都是,差點把林鷲嚇瘋。
林鷲甚至以為這個神經病要在這裡殺了自己,但是林鶴塵隻是做完了這一切後,用眼帶擦乾淨了臉上的血,平靜地消失在了大火裡。
他和林鶴塵鬥了這麼久,從來沒見他這麼瘋過,林鶴塵的確有點沒人性,他要殺了林鷲,林鷲也是不震驚的。
畢竟【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這基本是所有林家的小孩子學的第一句古詩,這一大家子都是這種鬼德行,成王敗寇,林鷲贏的時候也是這樣對林鶴塵的,這是林家的規矩,輸家就得受著。
但林鶴塵從來不會親自下場做這種事情。
更不會親自下場之後,還留他一條命。
林鷲之後老實了那麼長一段時間也是因為這個——他有點看不明白林鶴塵到底想乾嘛了,直到今天,他看到了年寧。
林鷲心裡有個匪夷所思的猜測——這瞎子繞這麼大一圈,不會就為了一個年寧吧?這可是個私生子啊?
林鷲對著年寧眼睛眯了眯,皮笑肉不笑地對江梵點了下頭,從服務員手裡接過衣服和帽子,走了。
年寧還在難受,林鷲一走精神也鬆了下來,身體上反而更難受了,一股胃酸味道衝喉嚨。
年寧皺眉捂著胃蜷縮成一團,江梵要把他扶起來,結果有一雙蒼白陰鬱的手接過年寧的肩膀,不容置疑地把他從江梵手裡接了過來,江梵下意識想伸手拉住年寧的手腕,林鶴塵卻偏了一下腦袋對準了他,聲音不輕不重的:“梵哥,謝謝你了。”
【梵哥,小寧他是我這輩子最珍重的人,我欠他許多,你幫我看著他。】
焰火塵霧中,熊熊大火摧枯拉朽地燃燒,林鶴塵死死抱著年寧,清雋俊逸的臉上全是臟汙,他深吸兩口氣,跪在了江梵麵前,背從挺得筆直緩緩彎曲了下去:【梵哥,你知道林家的人是什麼樣子,我也是這樣的,我不是什麼好人,但我從不求人,你幫我看著他,如果我不能回來——」
火焰燃燒了林鶴塵垂落的眼帶一角,他霧蒙蒙的眼睛裡沒有焦距,但有種攝人的灼亮,好像是一隻飲血的鶴,一株燃燒的鬆柏:【——那我死之前也會帶走他的。】
【我不要林家了,我要年寧。】
江梵被陳年舊事裡高溫一下子燙清醒了,他猛地鬆開了手,眼睛閉了閉,睜開的時候又是鎮定自若的樣子了,隻是出口的聲線有些啞:“…..林鶴塵。”
年寧撐著門推開了林鶴塵伸過來的手,他喘著氣站在江梵和林鶴塵的中間,神色冷靜:“麻煩林總了,但不用扶了,我自己能走,小蔣,角色的事情之後我會和你打電話的,現在我身體不舒服,還是彆談了,還麻煩你和舒柏說一聲。”
在另外兩個人出聲之前,年寧扶著額頭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也不勞煩兩位送我了,我的司機來了的。”
年寧低頭發信息給賈寶:“寶二爺,快溜出來,我遇到林鶴塵了,和江梵正麵對麵呢。”
寶二爺:!!!!
寶二爺:【我怎麼出來吃個飯都能遇到過兩個和你結過婚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