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爸爸比較胖,又疏於鍛煉,哪裡追得上運動神經發達腿又長的謝妙?他追到樓下的時候,已經看不見謝妙的身影了。
他抓住來往的路人問:“你有沒有看到一個女孩兒跑過去,很高,很漂亮,她在哭!”
“你有沒有看到一個女孩兒跑過去……”
“你有沒有……”
然而大部分人都說沒有,謝爸爸不知不覺間臉上也都是眼淚,他倉皇地在街上尋找,一遍又一遍給謝妙打電話,可電話那頭始終是冷冰冰的用戶已關機,街上的行人都奇怪地看著這個滿臉是淚的中年胖男人,就好像不久前,那個同樣滿臉是淚的少女一陣風從身邊跑過去一樣。
謝媽媽一邊哭一邊給謝爸爸打電話,謝爸爸不讓她離家,怕女兒回來的時候家裡沒人,然後自己繼續在外麵找,他找了許久沒有結果,就給謝妙的班主任汪老師打電話,汪老師一聽謝妙跟家裡鬨矛盾,身上什麼都沒帶就跑了,也著急起來,奈何謝妙關機,就算是他打的電話也仍然沒人接。
他沒有在班級群裡大肆宣揚,班裡跟謝妙關係最好的就是宿懷安,所以他先掛了謝爸爸的電話後,立刻打電話給了宿懷安,問謝妙有沒有聯係他。
“謝妙?她怎麼了?”
汪老師沒有多說,隻是跟他說:“如果謝妙聯係了你,你一定穩住她,我跟她爸媽都在找她,彆讓她到處亂走,她現在情緒可能很不穩定。”
這個年紀的孩子,最容易衝動,情緒不穩定的時候什麼
事都做得出來,汪老師是真的很擔心,他也不知道該去哪兒找謝妙,隻好翻出班級聯絡簿,把跟謝妙關係好的學生都問了一遍,還聯係了焦老師,問他以前的二十班誰跟謝妙關係好,能不能聯係上她。
焦老師一聽也慌了:“這孩子怎麼回事兒啊,跟家裡鬨矛盾就離家出走啊?這什麼狗脾氣?”
然後兩邊又聯係上鄔倩倩所在班級的班主任,鄔倩倩正在菜市場給鄔媽媽幫忙,聽老師給自己打電話問謝妙有沒有聯係她,一問,得知謝妙跟家裡吵架跑了,到現在好幾個小時都找不到人,她嚇了一跳,鄔媽媽連忙讓她也去幫忙找,畢竟平時受到謝妙家的照顧太多了。
而謝妙從家裡跑出去後,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去哪裡。
她先是狂奔了一陣,跑到體力耗儘才停下來,然後發現自己的眼淚居然一直沒停下,好像要把從小到大這麼多年都憋住的淚水一次性都流光一樣。
她伸手胡亂抹,結果越抹越多,左半邊臉火辣辣的疼,比之前剛挨打的時候更疼,感覺嘴角似乎都破了,滿嘴的鐵鏽味,謝妙重重喘了幾聲,突然嚎啕大哭起來,哭得跟個小孩一樣,也不管周圍有沒有人,反正心裡委屈,哭了再說。
她一邊哭一邊抹眼淚,淚珠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一顆一顆滾落,來往的人見這麼漂亮的小姑娘哭得這樣狼狽,都過來好心詢問,謝妙便一邊嚎啕大哭一邊往前走,也不知道自己走在哪兒,也不知道將要去哪兒,更不知道之後要怎麼辦。
【宿主?宿主?宿主?】
係統一直在叫她,但謝妙根本沒心情搭理。
【謝妙?謝妙?】
【妙妙?】
【妙寶兒?】
係統覺得這真是出事了,按理說今天謝大姑上門根本不算什麼,可謝妙卻突然被點燃了怒火,她心裡果然一直有秘密,從很久之前係統就好奇為什麼謝妙跟父母之間的關係這樣差,按理說,即便爺爺奶奶不喜歡她,但是有那樣愛她的父母,她也不該長成那樣的性格,以至於最後走上歧途,再也不能回頭。
它怎麼呼喚謝妙都沒有用,謝妙一直哭一直哭,周圍經過的行人都在看她,有人問她她也不答話,最後自己都不知走到了
什麼地方,反正附近沒什麼人,謝妙就蹲下去抱住自己的膝蓋,把臉埋進去繼續哭。
哭聲從一開始的嚎啕變成了微弱的抽泣,隻有眼淚似乎無法停止。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天都擦黑了,謝妙還在哭,她沒有吃午飯,左臉也沒有處理,心裡又難受,被係統綁定後,她逐漸擁有了情感,懂得了喜怒哀樂,這也造成了從前她不管不顧都堆砌起來淹埋掉的情緒,都化作利刃,她越是懂事,越是清醒,越是明白怎樣去愛彆人和被愛,就越容易受傷。
她再也不能像過去那樣沒心沒肺,肆意糟踐自己,無情傷害彆人——她不再是那樣的謝妙了,她沒辦法回到過去了。
人長大,是好還是不好呢?
這一點,係統也不知道。
直到有人在謝妙麵前停下來,彎腰摸了摸謝妙的頭。
謝妙努力睜大迷蒙的淚眼去看那是誰,但她眼睛都哭腫了,腫的跟兩個小桃子一樣,左半張臉經過半天更是腫脹,右邊臉頰牛乳般白皙,愈發顯得左邊臉頰傷得可怕,細細看來還有許多紅血絲,嘴角也破了,嘴唇乾裂,看起來可憐的要命。
宿懷安蹲下來,與她平視:“彆哭了。”
本來謝妙已經快要不哭了,他這麼一說,她反而更加忍不住,仰起頭又開始嚎啕大哭,一邊哭還一邊拿手揉眼睛,真就跟小孩子一樣。
他隻好把她抱進懷裡,拍著她的背:“不哭了不哭了,是不是很疼?跟我走,給你處理一下好不好?”
謝妙也不犟,乖乖讓他牽起手帶著走到了車子旁,眼淚還在往下掉,前座的擋板已經放下,不用擔心會被司機看到,宿懷安先用濕巾清理了下她的眼淚,然後打開隨車的醫藥箱給謝妙處理腫脹的半邊臉。
他的手指克製不住的顫抖,顯然對於把謝妙打成這樣的人充滿怒意。
藥膏貼臉涼絲絲的,還很刺痛,謝妙下意識想躲,被他扶住右臉,擦著藥,眼淚就滾落下來。
宿懷安不用猜都知道她肯定一直在哭,沒有停下來,他讓人調了全城的監控找她,無論在哪個攝像頭裡,她都在哭。
他看到的時候心都要碎了。
處理完了臉跟嘴角的傷口,宿懷安擰開一瓶水,插入吸管,
喂給謝妙,謝妙喝了兩口水,眼眶一酸,但眼睛已經腫的不像樣子了,宿懷安實在是不想再看她哭,就哄她:“彆哭了好不好?你的眼睛都紅了。”
滿是紅血絲。
謝妙也不想哭,可她控製不住!
她仰起頭,張開嘴呼吸,忍不住又去想今天上午謝大姑的話,爸爸的巴掌,還有她脫口而出的抱怨……許多事情,新舊交織,在她眼前來回如同走馬燈般閃現不止,謝妙不知道該怎麼拒絕這種洶湧的情緒,直到宿懷安把她抱進懷裡,緊緊地摟著她,拍著她的背,卻什麼也沒說。
她突然就愣住了,眼淚掉下來打濕他的襯衫,兩隻小手也不覺反抱住宿懷安,把小臉埋進他的肩頭,淚水無聲地浸潤,宿懷安感覺到自己脖子上都是她濕漉漉的眼淚,他一直抱著她,安慰著她,無聲地陪伴在她身邊。
“我討厭他們……”謝妙終於開口說話了,隻是聲音沙啞,“我討厭他們……我再也不想見到他們了!”
宿懷安沒有回答,因為他知道,她根本不討厭“他們”,甚至很渴望“他們”的愛,她也想要回應,隻是害怕那愛是虛假的。
她明明就愛著她的爸爸媽媽。
但他什麼也沒說,因為知道此時此刻的謝妙並不需要他說什麼,她隻是在說服她自己,告訴自己她真的一點也不在意,也一點都不難過,告訴自己要討厭他們、疏遠他們、傷害他們,這樣的話,自己就不會過多的期待,也不會受傷。
他隻是溫柔地抱著他心愛的女孩兒,不想讓她不開心,不想讓她掉眼淚。
他希望她開開心心,永遠做一顆光芒萬丈的小太陽。
不要像他一樣,最終深陷於黑暗之中,無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