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咖啡店回來之後, 林知織回到公司。打開工位上的電腦。
她這次的心境和以往不同。
通關[仙家]後,密密麻麻的結算通知彈了一列表,一封都沒被點開過。而好友列表則是沒有任何未讀紅點, 除了阿爾德的消息, 最後聊天記錄是與白的對話。
那是林知織衝動之下去向她要暴食, 被拒絕後正式決裂的聊天記錄。
可公司的好友操作, 隻有添加好友, 沒有刪除,甚至沒有拉入黑名單的功能。她還在林知織的好友列表。
這或許也是最初抗爭者的精神內核, 希望所有人類都能眾誌成城。禁止人類互相傷害。終端掌控下的公司無法更改這一點, 也就隻有惡鬼做主的合同能弄出陣營機製了。
林知織控製著鼠標在白的頭像上停留了一下。
畫家帽女人說的清清楚楚,隻要進了公司,理論上都是惡鬼的籠中鼠,隻是先死後死的區彆。白確實不知情, 甚至連TSE的暴食, 也是被他們放出去的消息引誘, 而敵對。
他們設計了林知織, 是為了讓終端注意到她,從而將她納入選擇範圍內。
白是必須要死的, 她早已被終端挑中, 也因此被惡鬼深度綁定。
“她可能不壞,甚至某種程度上來說, TSE內部的風氣也沒有拜高踩低, 無視人命。作為首腦的陛下在會議上的發言很少,多數是平衡各方意見,以自己人為重。其性格特質重情重義,願意思考時很拎得清是非。”
“但是她如果真成了下一代終端, 那不過又是一個惡鬼的玩具。寄生在她身上的地獄太夫,是惡鬼方精心挑選過後,極其稀少的,能與現實人類相存的共生體。她死了地獄太夫不一定會死,但地獄太夫動動手,她就會死。”
畫家帽女人在說先行者製定的計劃時,手指緊緊地攥在一起,語氣非常冷靜:
“無論是天賦,還是惡鬼過早投入的心血消耗,都讓她隻要活著,都會是第一選擇。”
“林知織,我們想推舉你成為終端的時間線坐實,將優勢扳回人類手中。她不死,你永遠隻是終端的看重,而不是它的選擇。”
畫家帽女人手指轉動著勺子,目光透過麵具,穩穩落在林知織身上。
考究,打量,估測,最後是化為長歎地肯定:“你的天賦不比她差,僅僅隻過幾個合同,就能將自己的實力提高到如此的出類拔萃。終端不管是想給陛下壓力,還是現在就想扶持你為第二選擇,它都會有意識的傾斜一些資源給你。壓製她,優待你,此消彼長,你們之間的差距會迅速縮小。
殺死她,惡鬼拿不出第二隻共生體了。終端不想耗儘一切,想在自己還有意識的情況下退位,就隻能,也必須選擇你。”
思緒回籠,林知織沒有點開白的頭像。她真得覺得很累。
在全體人類,在曆代抗爭者麵前,她個人的痛苦和迷茫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趙飛雪還在地獄,歐陽閔也和其他還活著的簽署人一樣,懵裡懵懂的一隻腳踏在地獄裡。
林知織無法將頭埋在沙地裡,拒絕去執行畫家帽女人提出的計劃。
失敗了也沒有死去後更慘烈的懲罰,成功了卻起碼解救身邊人,同時拉了所有人一大步。
什麼叫做命運不可抗?這就叫命運不可抗。不僅僅是彆人的設計與陷害,而是從宏觀的局勢上來看,她們兩個人也隻能活一個。
投入了大量心血的公司會優先保白,畫家帽女人背後所代表的組織則全力以赴的推舉林知織,千方百計的,讓終端儘量回歸到人類方。
這已經不是個人的勝負博弈得失,而是族群死仇之間的沉浮血海。
站在擂台上的隻有兩人,可擂台周圍的高台上,坐滿的看客,是現在被賣進公司的簽署人和已經逝去的怨憤亡魂。
林知織討厭因為自身的天賦,被人稀裡糊塗設計地走到這一步。此刻回到公司,她看著這冰冷的一切都覺得疲累。那白就願意成為惡鬼的棋子,興高采烈地替莊家握起長槍嗎?
這些複雜的情緒稍縱即逝,她叉掉好友頁麵,點開了那一連串的結算通知。
林知織在聽完畫家帽女人能講的部分後,就很能理解,為什麼幼時的那個神秘人對她說,她有當盾的資質,但也可以當槍,可是如果選擇了槍這條,兩把槍隻能存在一把了。
最初的終端何嘗不像一麵盾牌,儘可能的庇護身後的同胞。可是盾牌會被腐蝕,一點一點的鏽垮。隻有槍能反擊,能吹動進攻的號角,不再一昧挨打。
可是積累了那麼久,好不容易孕育出的第一把長槍,通體銀白而聖潔的製裁長槍被毒蛇纏繞,困鎖毀去。所以那個神秘人才認為林知織或許會棄掉盾牌,成為第二把,稍微暗淡卻不受約束的槍。
願不願意都無所謂了,林知織已經安排好訓練計劃,等著進下一個合同,努力活下來刷獎勵來提升自己。
大義一點,這是為全人類而戰。自私一點,也是為身邊人而揮槍。
但無論是為身邊人還是為全人類,早已被裹挾的白,顯然不在被保護的那一列了。
一封又一封的催促結算郵件被林知織點開,然後扔進垃圾箱。清理垃圾郵件清了這麼久,總算點到了[仙家]正式的合同結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