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原穆州終於回過神,他用一種極為陰沉冰冷的眼神看向麵前的魔修。
良久,他一字一句道:“你的擔心固然有理,但隻要我在,就絕不會允許這些事情在君玉身上發生。”
魔修輕蔑一笑:“可你的承諾,又值幾個錢?”
這聲輕笑的嘲諷響起,原穆州心頭一直隱忍的那一根弦終於斷了,他忍無可忍,鏘然拔劍——
劍光如電,煌煌而至,以遊龍吞海之勢衝向魔修!
劍意裡,隱藏著一股難以掩飾的殺機。
魔修麵無表情,墨發被劍氣刮起的狂風吹得翻舞不止,可他絲毫未動,銀色麵具下漆黑瞳中更是微微綻出一抹精光。
他左掌裡握著一縷顏色極為詭異的魔氣,他緩緩翻轉手掌,就要迎上原穆州這驚世一劍,忽然——
轟然一聲巨響傳來,一柄金色長劍橫空出鞘,就在魔修身前猛地擋住了原穆州斬來的劍氣。
金光如同高牆一般唰然亮起,將兩方遙遙阻隔。
塵土飛揚中,沈君玉拂袖,執劍而立,他一雙清冷的眸子一瞬不動地遙遙凝視著對麵神色有震驚,有不可思議的原穆州。
“他隻不過說了實話,你就惱羞成怒了?原穆州,我沒想到你氣量竟然這麼小。”
原穆州眉心狠狠一跳:“君玉,魔修狡詐,分明是在妖言惑眾,你不要信他。”
沈君玉:“我不信他,我隻信我自己聽到的,看到的。”
又是良久的沉默。
終於,原穆州閉了閉眼,用一種隱忍中帶著一絲沉凝的嗓音道:“我知道,你因為我對思源有怨。但你當年能那麼不顧一切地救他不正是因為你們是親兄弟,血濃於水麼?也正如我當初也一定會為你那麼做,無論如何,我不會放開你的。”
原穆州說出這番話,原本隻是為了挽回。
可沈君玉聽完原穆州這段剖白,猛地一瞬的失神,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恍然一笑。
垂眸自嘲道:“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原來他們是一樣的。
原來,原穆州也並沒有他當初想的那麼高尚,一切都是一個誤會,大家都隻是凡人罷了。
就好像,他當年替沈思源擋下那麼一箭並不是他有多麼顧及兄弟情義,而是在那一瞬,他知道,眼前這個人可能會死,所以他衝動了一次。
他真的沒有後悔過麼?
當然後悔過了。
所以他後來隱忍,沉默,也是因為他“心虛”,他覺得自己並不是完全真心地想做一個好人,不值得原穆州那麼對他。可木已成舟,他隻好忍耐。
可現在看來,原來大家真的都是一樣的。
原穆州同他結下同命道侶契約也是衝動,所以,他自然後來會後悔。
畢竟,這才是人性。
原來如此。
可笑他懂得太晚了……
沈君玉笑了。
如果說到原穆州說出番話之前,他還覺得原穆州隻是個負心但尚算不上薄情寡義的前道侶。
那這一刻,這所有的定義便全部消失。
站在他麵前的,不過是個“人”罷了。
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擋路人。
原穆州並不知道自己這番真心剖白為何會引發沈君玉這句感慨,但看著沈君玉此刻微妙的笑意,他心中已經隱約有一絲不妙的預感湧出。
還未等他種種猜測落定,沈君玉便已經猛地閉眼,徹底斂去眸中所有波動的情緒。
等沈君玉再度睜眼時,他眸中已經清冷如冰,空無一物,下一秒他拔劍,遙遙直指向原穆州——
“原穆州,如果你真還顧念一絲你所謂的‘昔日情分’,就該退開。”
“不然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鳳翎劍上,金芒流轉,無比鋒銳,沈君玉那一襲白衣在金光的映照下更是煌煌若大羅神仙,超逸絕群。
而他此刻徹底無情無欲下去那雙琉璃色瞳眸,也讓他平添了一分神性。
對上這雙瞳眸,原穆州心頭狠狠一震。
莫名心痛。
不知為何,此刻他是真正生出了一種要徹底失去沈君玉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心頭發沉。
原穆州張了張嘴,還想解釋什麼,沈君玉卻已經不想再聽他廢話,手腕一轉,掌中長劍化為流虹,銳利一劍,再次直直斬向他的麵門!
原穆州:?!
終於,也隻能出劍。
到了此時此刻,看過沈君玉那個眼神後,原穆州就清楚,他這次決不能真的讓沈君玉走!
就算傷了沈君玉,他也一定要把沈君玉帶回去。
至於沈家內部的齟齬,他回去便會問個清楚明白,絕不會讓沈君玉再受委屈。
然而,原穆州想得太簡單了。
等沈君玉的劍光到了,原穆州才發覺,沈君玉這一劍竟然極為精妙,完完全全就是針對他的功法招式破綻而來!
怎麼會?!
沈君玉怎麼會知道這些?
他原家秘傳劍法,明明從未給外人看過,沈君玉怎會知道他的劍法破綻,還知道的這麼清楚,等等……沈思源!
這一刹那間,原穆州腦海中閃過一個極不可思議的猜測。
他恍惚了。
也就是這麼一個恍惚,沈君玉的劍光已至。
原穆州猝不及防,掌中長劍被猛地擊落,人也狠狠倒飛出去!直到他回過神,將長劍竭力插在地上,才勉強穩定速度,讓自己沒有撞到身後的山上。
有光在他不遠處的前方綻開。
原穆州恍惚了一瞬後,猛地抬眼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