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2 / 2)

秋穀點了點頭,“萩原警官似乎是受了挺嚴重的傷,不過放心吧,沒有生命危險。”他把手機遞給九十九清祐。手機上的瀏覽器打開了一則最近發布的新聞,說的是米花町最近的一起爆炸事件。

“惡性爆炸事件!警視廳新星人氣警官生命垂危!”

引人注目的標題這麼寫著。

這是秋穀特地挑的比較活潑的新聞,他擔心那些帶有煽動性的言論會讓九十九清祐的心情雪上加霜。

不過他還是小看九十九清祐了。

“萩原警官是‘警視廳新星人氣警官’誒!好厲害!”

意料之外地,看過新聞之後的九十九清祐沒有擔憂也沒有焦急,反而這麼感歎道。

“誒?”已經準備好安慰的話了的秋穀茫然了一瞬。

“怎麼這副表情嘛。”

“因為…我還以為我需要麵對一個急得掉眼淚的九十九大人呢。”

“才不會呢!”九十九清祐叉腰,“掉眼淚也沒有用嘛,我才不會做這麼沒意義的事情呢。”

正在心裡暗自為友人焦急的諸伏景光感覺自己像是被說教了一通一般,反而是看起來還沒長大的九十九清祐比自己更看得通透,真是丟臉啊。

深吸了口氣,把複雜的情緒壓在心底。諸伏景光問:“那麼接下來要去米花綜合醫院嗎?”

“那當然啦。”九十九清祐說,“綠川君要一起去嗎?”

諸伏景光點頭說“好”,但想了兩秒,他又改口:“不,還是算了吧。”他的身份並不適合出現在萩原和鬆田麵前,明明早就做好了和過去一刀兩斷的準備,怎麼又在這個時候猶豫上了。“我和那位萩原也不認識,現在也不是交朋友的時候,還是算了吧。我還是去準備一下即將到來的考核好了,這樣九十九君解決掉萩原那邊的事之後,就能吃到我做的甜品了噢。”

九十九清祐抬起頭盯住他,在他清亮的眼神下,諸伏景光差點維持不住臉上的笑容。

“那我和九十九大人先打車去醫院,綠川君你有事再聯係我們。”秋穀打斷他們的對視。“琴酒大人為難你的話你也不要勉強,九十九大人雖然不太靠譜,但在嚴肅的事情上還是有幾分話語權的。”

“嗯嗯,拯救綠川川是完全沒有問題的噢!”

“啊,我會儘量不麻煩九十九君的。”

雖然九十九君看得很開,但實際還是有被萩原重傷的消息影響到吧。如果是在平時,他肯定會因為秋穀說他“不太靠譜”而要找秋穀理論了。

諸伏景光揉了揉九十九清祐的頭發。

看來萩和鬆田確實是被九十九清祐當做朋友看待的。

他悄悄地在心裡和九十九清祐道了一聲拜托了。

——

在出租車上,九十九清祐一直在看著窗外疾馳的車子和來往匆匆的行人。他的情緒有些低迷,秋穀也察覺到了。擔憂是有的,但是現在的秋穀已經想明白了,九十九清祐其實並不是需要他事事為之考慮,其實可以放心地把選擇權交到他手上。他的內心彈性可是比他們都強。

從機場到醫院的路隻需要十五分鐘,收到了秋穀郵件的鬆田陣平在門口等著他們。

“啊,好久不見了,鬆田警官。”九十九清祐衝他揮手打招呼。

“其實也沒幾天吧。”鬆田陣平懶洋洋地說著,把嘴裡的煙丟進便攜式煙灰缸裡。

九十九清祐捂著鼻子。“好嗆人的煙味。”

“鬆田警官這是抽了多少支煙啊。”

“抱歉抱歉。醫院裡不允許抽煙,好不容易出來吹吹風,不小心就過頭了。”鬆田陣平沒什麼誠意地道歉,揮手打散了縈繞在他身側的煙霧。“先進去再說吧,我帶起你們去看看萩。”

新聞裡隻說了萩原研二在拆除炸丨彈時,炸彈犯用遠程遙控器引爆了炸丨彈,致使來不及逃開的萩原研二直麵了威力不小的爆炸,身受重傷。但現場具體情況如何、萩原研二的傷究竟有多重這些問題新聞裡都不會提到。

但是看鬆田陣平的模樣,“生命垂危”這個標題或許不是誇大其詞。

“鬆田警官的黑眼圈都要掛到下巴上去了。”秋穀說。

鬆田陣平打了個哈欠。“怎麼可能睡得著啊。”

“辛苦了。”

“還好,隻是辛苦而已。”他淡淡道。

如果不是因為他們恰好認識了九十九清祐,九十九清祐又恰好在不久前做出了輕便的防護服,並且萩又恰好因為對新式防護服很有熱情的緣故一直好好穿著。如果不是這樣,現在秋穀就該跟他說“節哀”而不是“辛苦”了。

九十九清祐在去病房的路上一直向著旁邊望去,秋穀問他在看什麼,他回答說:“我記得以前那邊是有一個療養溫泉的誒,隔著好遠就能聞到硫磺的味道。現在竟然什麼都沒有聞到。”

鬆田陣平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啊,那個溫泉好早之前就已經廢棄了。”

“誒——明明彆的地方都還和以前一樣,但是溫泉已經沒有了嗎.....”九十九清祐嘀咕。

“本來就不是很實用的設置吧,醫院人流量大了之後,這種非必需的東西就很難再維持運作了。”

九十九清祐有些可惜。“我還挺喜歡那裡的說。”

難得見他有對日本哪個地方熟悉。鬆田陣平側過頭看了他一眼。不過也是,雖然這八年他一直呆在意大利,但從搜查一課的調查結果來看,九十九清祐在八歲之前還是生活在日本的。

隻是所有關於他的檔案都丟失了,隻有在他就讀的小學中還留著一些不太要緊的資料,證明他曾在日本生活過。

繞過幾棟建築之後就是重症監護室所在的大樓,進出的都是一些和鬆田陣平一樣臉上寫滿了疲憊的人,看見九十九清祐他們也隻是麻木地移開目光,什麼反應也沒有。

這裡的氣氛很壓抑,空氣中好像到處都充斥著哀歎。

“九十九大人?”

秋穀見九十九清祐一直立在門口,仰著頭不知道在看哪扇窗戶看得入了神,提醒了他一句。但九十九清祐依舊是難得一見的怔愣模樣。

“九十九大人?”

“啊,”九十九清祐慢吞吞地收回目光。“這棟樓真高啊。”

秋穀稍微數了數,“還好吧,隻有十多層而已,不算很高了。”

“走了,不要擋在門口。”鬆田陣平催促他們。

在走進大樓裡之前,鬆田陣平順著九十九清祐之前視線的方向看去,隻能看見一排排一列列幾乎一模一樣的窗戶,沒有任何特彆的地方。

他剛才在看什麼?

把疑惑埋在心底,鬆田陣平帶著他們坐上了電梯。

“萩原警官現在怎麼樣了?”在電梯緩緩上升時,秋穀問道。

“說好也不好,說差也不差。”鬆田陣平平靜地回答道,“比較嚴重的是他被氣流掀飛了,頭部撞在了牆上,導致腦內有一塊淤血壓迫了神經,所以一直沒有醒過來。並且因為撞擊,手臂和肋骨都骨折了,內臟也有破損。”

他說得輕描淡寫,秋穀卻抽了口氣。

“這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鬆田陣平說,“沒有撞斷頸椎、沒有截肢、沒有燒傷,隻是在ICU裡躺上一段時間而已,都已經算得上是值得慶祝的事了。”

秋穀乾笑了兩聲,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幸好這時候已經到樓層了,電梯“叮”一聲停了下來。

“反正,我相信他肯定會醒過來的。”走出電梯前,鬆田陣平說。“所以你小子也稍微精神一點,現在這副模樣是在給萩原送喪嗎?”他的手罩在九十九清祐的頭上使勁揉了揉。

九十九清祐看起來和平時沒太大不同,但鬆田陣平就是感覺到了他情緒上的不對。

是在擔心萩嗎?但好像又沒那麼簡單。

九十九清祐撇嘴:“我隻是不太喜歡醫院而已嘛。”

應該不止“不喜歡”那麼簡單吧。雖然不知道九十九清祐在日本的那八年發生了什麼,但光從他沒有父母親屬、身處犯罪組織中的結局來看,肯定不會是什麼愉快的經曆。他的父母也許是因為意外事故而去世的,而醫院又勾起了他的回憶。

鬆田陣平又揉了揉他的頭發,沒說什麼。

萩原研二被隔離在重症監護室中,不能進去探視,隻能透過玻璃在外麵看他幾眼,像是在觀賞什麼一樣,讓人覺得很彆扭。

但是三個人都一直沉默著,隻能聽見病房裡儀器運作的聲音。

“當警察真是危險啊。”秋穀打破了奇怪的氛圍。“特彆是和炸彈打交道的你們爆丨裂丨物處理班,更是危險中的危險。能做這一行的萩原君和鬆田君,我相當敬佩。”

“要說危險,隻要和違法的事有所關聯,就不可能安全。”鬆田陣平意有所指,暗示兩位身份特殊的組織成員。

秋穀歎了口氣。“說的也是。”

然後氣氛又沉默了下來。

他看了看鬆田陣平,又看了看九十九清祐,猶豫了會兒後,說:“我到那邊去…上個廁所。”

鬆田陣平愣了一下,立刻明白過來,也看了一眼九十九清祐。

九十九清祐不知道在想什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病床上的萩原研二,好像在發呆,發呆到了連眼睛都忘記眨了。

秋穀離開了,鬆田陣平就走到九十九清祐身邊。“你在想什麼?”他問。

九十九清祐把視線從病房內熟悉的場景中移開,低下頭,眨了眨眼,含糊地回答:“沒什麼。”

“你這可不像沒什麼的樣子啊。”

“唔……”

“萩會沒事的。他要是知道你這麼擔心,會愧疚死的吧。他可是興致勃勃地拍了好多照片想給你看。等他醒來,讓他去跟你嘮叨吧。他之前每天都在我耳邊念叨要讓你見識一下你做的新式防護服的成品,我已經煩得要命了。”

“可是,上一次跟我說‘會醒過來’的人,已經再也醒不過來了。”

“啊……”

“都是安慰我的話,我才不會被你們騙呢,九十九大人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九十九清祐話中聽不出語氣。

鬆田陣平猝不及防地摁著九十九清祐的頭,把他按在自己懷裡。九十九清祐的耳朵就貼在他胸口,聽見他的聲音嗡嗡傳來:“雖然不知道你所說的醒不過來的人是誰,但那都是概率事件,如果我們對萩原抱有期望的話,他說不定也會感受到的。”

“可是我等了好久,好久好久。護士姐姐每次都和我說‘再等一等’,可是我真的等了很久很久了。”他抓住鬆田陣平的衣角。“鬆田警官也等了很久很久了吧?萩原警官感受不到的。”

“就算萩感受不到,但是你會感受到吧?”

“什麼?”

“和你說了你也不會明白的。總之,”鬆田陣平緊緊地攬住九十九清祐的肩膀,九十九清祐覺得自己像是被包裹住了,周圍不再是令人不安的輕飄飄的空氣,而是屬於鬆田陣平的溫度,令人想要喟歎。“總之,如果不高興的話,就和我撒嬌吧。這是還是小朋友的九十九的特權。”

“才沒有呢。”九十九清祐嘴硬地嘟囔,但卻伸手圍住了鬆田陣平的腰。“就抱一下下噢。”

“你這家夥……”

“鬆田警官才是,下次這種事也是要發郵件告訴我的嘛。”

“啊,會的。隻是不想你擔心罷了。”

不遠處,說是去上廁所了的秋穀舒了口氣。

——

探望完後,秋穀和九十九清祐告彆了鬆田陣平,準備先回住所去。

“剛才秋穀先生怎麼突然就不見了嘛。”九十九清祐問。

“人有三急嘛。”

九十九清祐不高興地撅起嘴。“秋穀先生又糊弄我。”

“啊。”秋穀頓了頓,輕聲說:“因為感覺,那是你們三個人之間的事。啊,到一樓了,我們快點出去吧。”秋穀有些倉促地往電梯外走。

“秋穀先生。”九十九清祐拉住他的衣角,認真地看著他說:“秋穀先生,也是很重要的人,也是我的百分百朋友噢。”

“……嗯。”

他也算得上是朋友嗎?

——

在有節奏感的“滴”聲中,鬆田陣平平靜地看著病床上的萩原研二。

他就算昏迷了整整三天也隻像是普通地睡著了一樣,被護士打理得很清爽,看起來甚至比好幾天沒好好睡覺了的鬆田陣平都要健氣。

隻除了他緊閉著的雙眼。

鬆田陣平的拳頭輕輕敲在玻璃上,好像能透過玻璃錘在病床上那人的肩膀上一樣。

“給我快點醒過來啊,研二。快點醒過來,告訴九十九那個笨蛋——人類可是世界上最堅韌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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