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琳琅當然知道知青點的人心眼不少,不會把鄭秀敏的好意當成理所當然:“謝謝嬸子,我會加小心的。回家也替我多謝許叔,謝謝他替我想著。我還想等自己的糧食吃沒了再想辦法,許叔不聲不響替我解決了困難,我要是連聲謝都不說,也太不識好歹了。”
鄭秀敏不欲在這個話題上糾纏——自家男人做的事兒,鄧琳琅知情就好,老提就有特意向人賣好的嫌疑——她向知青院裡看了一眼,用更小的聲音問:“光明生產隊那頭牛眼看著不行了,你看看想要哪塊兒肉?”
可以自己挑肉的部位?鄧琳琅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心裡隻有一個念頭:牛黃!
拉著鄭秀敏離知青院遠了幾步,小聲說:“嬸子,其實那天人家獸研所的人聽了牛生病的情況,懷疑是牛的胃裡長病,還讓我有可能的話,最好把牛胃給他們寄回去他們研究一下。”
聽聽,多大公無私的姑娘,光明生產隊為了感謝她治好了一頭牛,由著她選牛肉的部位,可她隻想幫著獸研所要個牛胃,人家研究明白了,還不是方便以後給彆的牛治病。
鄧琳琅瘦削的身影,在鄭秀敏眼裡猛然高大起來,狠狠拉了她一把:“你這個傻丫頭,獸研所想研究牛胃讓他們研究去,你該要的肉也得要。嬸子知道你一顆紅心為集體著想,可也得養好了身體才能多做貢獻不是。”
隊長夫人就是隊長夫人,這思想覺悟比一般社員強出一截。剛才鄭秀敏拉的那一把雖然有點疼,鄧琳琅心裡卻暗暗高興——不是把她當成自己人 ,不會跟她說後麵的話。
她索性也放開了:“嬸子,人家獸研所要研究的話,最好牛胃一點也彆破壞,取出來是啥樣就啥樣寄給人家。”光明生產隊可彆因為獸研所想要牛胃,先給洗乾淨了再寄,那樣牛黃就不知是誰的了。
鄭秀敏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瞪她一眼:“牛胃牛胃,你就跟嬸子說自己愛吃哪塊吧。”
鄧琳琅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她一眼:“有兩根肋骨就行。”
這個時代對牛肉分割的不精細,牛腩都掛在肋骨上。現在雖然沒有西紅柿了,牛肉燉土豆也不是不可以考慮的嘛。
聽到鄭秀敏耳中便是鄧琳琅不想占光明生產隊的便宜,要把好肉留給彆的社員。這麼好的姑娘,咋都說她乾啥啥不行,撒潑頭一名呢?
想起來了,知青雖然跟社員們一起出工,可他們自己還要對生產隊派的工二次分配,而鄧琳琅胡攪蠻纏不好好乾活的名聲,都是由知青傳到社員耳朵裡的。
好好的孩子讓知青給傳成那樣,鄭秀敏看向知青點的目光暗了暗。她拍了鄧琳琅的胳膊一下說:“你沒咋做過飯,嬸子就替你做回主吧。放心,那個牛胃在牛肚子裡長啥樣,嬸子就啥樣給你拿回來。”
說完,把自己一直挎著的藍子往鄧琳琅懷裡一塞:“這是我中午蒸出來的,夠你們兩吃幾頓的,你上工來不及做飯的話,就熱這個吃。”
掀開藍子上蒙的屜布,露出來的是七八個喧騰騰尤有餘溫的玉米麵餅子。鄧琳琅沒跟鄭秀敏推讓,隻讓大妮鄭重向她道謝。這個舉動再次取悅了鄭秀敏,不推讓才對,推讓那還叫啥自己人。
叮囑過鄧琳琅看好自己的東西,小心些知青點裡的人後,鄭秀敏匆忙往家走——家裡人都等著她做飯呢,要不是怕許建功人小嘴不嚴,把光明生產隊要送牛肉給鄧琳琅的事兒說漏了,剛才該讓那小子跑一趟。
鄧琳琅挎著藍子進院的身影,同樣吸引了廚房還有在院子裡活動人的眼球,她對盯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毫不在意,帶著大妮認真的把手臉分彆洗淨,就一同坐在屋裡喝起奶糖泡出來的水。
大妮的身體明顯虧著了,又沒處買牛奶給她補身體,隻能用奶糖水湊和。鄧琳琅並不是虧待自己照亮彆人的性子,累了一下午,一會兒還得做飯,飯熟也得一段時間,當然要先補充一□□力。
晚飯嘛,有鄭秀敏送來的餅子,做白菜土豆湯時架屜一熱,等知青們把飯菜盛完人齊的時候,鄧琳琅已經端著一小盆湯往屋裡走了。
她一如既往的比彆人舍得用油,同樣的白菜土豆湯也比彆人桌上的香了不止一個檔次。更氣人的是,第二趟鄧琳琅端的是熱氣騰騰的玉米餅,知青們看著自己碗裡的粥,都沒了喝的胃口。
可是不喝不行,夜越來越長,空著肚子根本熬不到明天天亮。
袁勁鬆時刻觀察著知青們的情況,心裡即恨鄧琳琅更恨今天排班做飯的謝紅玲。他現在拿捏不住鄧琳琅,卻可以說說謝紅玲:“剛分糧食多久,咋今天粥這麼稀?”
謝紅玲心裡也在後悔,她以為鄧琳琅昨天和中午已經用了那麼多麵和油,晚上說不定會對付一下,所以做飯的時候摳的玉米糝就有點多——有鄧琳琅昨晚烙的蔥油餅做對比,她早晨和中午都沒敢摳糧食,晚上再不摳的話一天的飯等於白做了。
八天才輪一回,沒點好處誰願意白給彆人做飯吃。
結果鄧琳琅晚上竟然吃實實在在的玉米麵餅子,煮個白菜湯還把鍋熗那麼香!早知道對比這麼強烈,她應該少摳點糧食的。
心裡雖然後悔,謝紅玲嘴上當然不承認:“大家定量就那麼多,今天早晨和中午用的多了,晚上隻能喝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