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院子裡,崔林依舊坐在石桌邊上,保持他那副拘謹的樣子,看起來完全就像是一個涉世未深的菜鳥。
他坐在石凳上,時不時扭動一下屁股,來給自己額外加戲。
就在他扭到第十二次時,小院的院門再一次打開,胡文望手裡抱著文件夾,帶著滿臉的歉意,快步走進小院,來到崔林麵前。
在崔林麵前站定,胡文望彎著腰,帶著滿臉抱歉的笑容,不停的對崔林說話:
“崔部長,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
“這份文件還給您。”
將文件歸還,胡文望坐到崔林對麵,雙手搭在石桌上,兩隻手的手指頭在不停的觸碰彼此,而他的臉上,也浮現出一抹糾結。
這一係列的動作,配合他的表情,對外釋放了一種信號,一種難以啟齒的信號。
保持這個動作兩三分鐘後,胡文望終於張開嘴,用猶猶豫豫的話說道:
“崔部長。”
“對於你們這個計劃,我們越南內部,是舉雙手讚成,但是在這個計劃之外,我們還有一些不情之情。”
“作為一個中南半島的國家,我們越南,一直致力於區域和平。”
“而經濟發展,就是最好的和平方式。”
“我們和隔壁的老撾柬埔寨一衣帶水,我們修了鐵路,發展了國家,但是我們不能忘本。”
“當年我們和法國的獨立戰爭,和阿美莉卡的獨立戰爭,老撾和柬埔寨一直都在不遺餘力的幫助,最終我們才取得了勝利。”
“在危難的時候,他們幫了我們,而我們發達了,我們也不能忘本。”
“所以我們這個不急之情,就是希望貴國,擴大這一次的鐵路建設範圍。”
“從我們的安沛,分一條路,穿過我們的奠邊府,抵達老撾的芒賽,然後沿著老撾的國土一路南下,在巴鬆轉道西南,抵達柬埔寨首都金邊,最後又在金邊轉道,沿著湄公河南下,到我們的胡誌明市。”
“最後,又從胡誌明市,抵達我們的南部港口城市頭頓。”
“這樣,這條鐵路就完成了一個閉合,依靠這條鐵路,我們三個兄弟國家,三個一衣帶水的國家,就可以牢牢的團結在一起,抵抗風險,共同富裕。”
胡文望這義正言辭,風光偉岸的長篇大論,讓坐在對麵的崔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撇撇嘴,崔林很想吐槽兩句既然你狗日的都知道這兩個國家幫了你們,那你還天天坑人?
當然,他並沒有把這些話說出來,因為他知道,如果他一旦開口吐槽,他就會破功。
一旦破功,那他剛才的裝腔作勢就會徹底報廢。
低著頭,思考許久,他還是決定用一聲長歎,來回應這個問題:
“哎……”
一聲長歎過後,崔林順著胡文望的話,開始繼續往下說。
“胡文望部長,您在區域和平方麵的考慮,確實比我們更強,也更加周到。”
“不過,我們能夠出的錢有限,在我們的預算裡,這一部分的資金是120億美元。”
“如果要額外增加老撾和柬埔寨,按照剛才您說的那些裡程,那至少還需要120億美元。”
“所以,我需要聯係一下國內,讓國內針對這件事,做一個探討。”
“所以,我覺得今天的討論就可以到此為止,不知道胡部長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
胡文望腦子裡現在已經沒有了多餘的想法,他現在滿腦子都是120億美元這個數字。
要知道,2002年,越南的gdp總額是350.64億美元,人均gdp是434.8億美元。
可是現在,華夏居然為了一條鐵路,願意掏120億美元。
大意了!
看來華夏那邊,對這條鐵路非常看重,幾乎已經到了瘋狂的地步。
不行,得改一下計劃,得先把這120億美元留在越南,然後再去談老撾和柬埔寨。
想清楚這一點,胡文望連忙走到崔林麵前,雙手伸出,拉住崔林的右手,將崔林重新拉回椅子上,伸手把對方按下,胡文望連聲說道:
“不不不,崔部長,您誤會我們的意思了。”
“事情有輕重緩急,其實我們可以先把越南境內的鐵路修完,然後再去修老撾和柬埔寨的鐵路,這樣做,在我們的鐵路修完之後,他們也可以利用我們的鐵路出海。”
“明白嗎?”
“所以,關於越南境內的這一段鐵路的合作意向,我們現在就可以簽署,您看……”
胡文望前倨後恭的模樣,讓崔林忍不住在心中吐槽,這家夥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那自然是因為鈔能力。
但是非常可惜,自己壓根就沒有120億美元。
並且,自己這一次來越南,隻是為了挖坑,而不是來給越南修鐵路。
雙手架住胡文望的手,崔林連聲說道:“不不不,胡部長,我懂你話裡的意思。”
“你也知道,我們對外的政策,一直都是和平共處五項原則。”
“您剛才的話也提醒了我們,在中南半島地區修鐵路,就必須要考慮中南半島的其他人。”
“所以呢,我決定,現在立刻馬上就回到使館,然後向國內彙報這件事,然後等國內的消息。”
“所以,胡部長,接下來就該我麻煩您了。”
“抱歉,是我們考慮不周。”
雙手架開胡文望,崔林一邊道歉,一邊火急火燎地往院子外麵走。
道歉是真的,畢竟這一次過來的目的就不是很單純,帶一點抱歉,是應該的。
著急,也是真的,畢竟這一次過來,從始至終都不是為了談判,壓根就沒有什麼鐵路,也沒有120億美元,從始至終,都隻有空口白牙。
所謂的120億,隻是一個釣魚的餌。
萬一這幫不長眼的越南人,真的看中了這個虛空餌,跳起來咬住了鉤,一口同意下來,要華夏掏120億美元,幫他們建鐵路,那可就真是太他媽膈應人了。
得走,得趕緊走,得趕緊出門,執行下一步計劃。
看到他這樣子,胡文望也懵了。
麵前這個人的表現,很像是一個初出茅廬的新秀,所以,他現在也無法判定,麵前這個人到底說的是幾分真話,幾分假話。
稍微猶豫片刻,他也在心裡打賭,賭這條鐵路,對華夏很重要。